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内不断地传出浓烈急切的咳嗽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咳断气似的。
一直躲在暗处的梅姨忙收起了惊异之色,换上小心翼翼的担忧推开门走进来。
抱着季如歌摇摇欲坠的上半身,心忧的劝道:“季夫人,不舒服一定要叫我,你感觉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季如歌眼底划过一丝惊异之色,愣愣的盯着梅姨,仿佛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些什么。
最终自嘲的勾唇笑了笑,有气无力的叹气道:“老毛病了,不用担心,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梅姨微微点头,垂眸不发一语,有些欲言又止。
瞧着对方这样的神色,季如歌心头宛如闪过一道凌厉的电流,紧盯着梅姨沉声道:“梅姐,有人过来看过我了,你刚才就在外面吧,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纪则海在病房里呆了这么久,梅姨不可能一直不在,要么,她是被人引走了,要么她一直躲着避开了。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梅姨对纪则海的出现是知情的。
梅姨一愣,有些尴尬纠结的点了点头,忙又低声解释道:“季夫人,我就是听到了那么一两句,你……和纪老董事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前的事情,现在这么多年了,也该翻过去了。”
这段日子修应恒到处追查季青舞的下落,莫谦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她也曾抓着莫谦追问季青舞和修应恒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所以也对纪家的猫腻知道了一些细节,唯独对季如歌这个人的尴尬身份,有许多疑虑得不到解决。
刚才纪则海和季如歌的谈话,别的梅姨虽然没有听清楚,但是季如歌声嘶力竭的说出的那一句:就当我不是你的女儿不可以吗?
这句话着实令梅姨无法理解,她知道的内容是季如歌是纪则海的儿子纪儒生所爱之人,还未纪儒生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二十几年前虽然季如歌偷偷抱走了季青舞小姐,但她必定应该算得上是纪则海的儿媳。
可怎么算,也不应该是女儿啊?
要真是女儿,那可就……
梅姨不敢往深处乱想,只能当做不太明白的样子,心中却满是猜测。
这纪家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让人无法招架。
“没有,没什么误会,他只是讨厌我罢了,连带着我的女儿也不喜欢。”季如歌突然收起了惊恐,故作从容的答道。
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汹涌不安,早知道会见到纪则海,却没有预料到纪则海依旧对她如此厌恶防备,即便她已经重病在床,这个人还是亲自来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心里冰冷森寒,季如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变得冰凉起来,一双水眸满是雾气上涌。
梅姨瞧着季如歌瞪大双眼无声地泪流满面,心下叹息不已:“你要是累了,就闭着眼多休息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雪桐她,是不是疯了?”季如歌嘶哑着嗓子声音低沉的询问梅姨道,眼含祈求,不愿意再听到安慰自己的谎言。
梅姨微愣了一下,终是点点头:“雪桐小姐坠海之后便留下了后遗症,情绪激动就会神志不清,现在被关在家里,看着模样甚是可怜。”
“我的雪桐,怎么会这样?”季如歌满眼都是自责,伸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都要揪成几瓣了:“孩子是无辜的,都是他的错,是他不该辜负我妈妈,都是他做的孽啊!”
病房里传出季如歌哀戚的哭诉声,那声音包含着深深地绝望和仇恨,更多的还有不甘心。
夜色沉静,窗外清风拂过,送来阵阵清凉。
季如歌被梅姨安抚了许久,才有气无力的躺倒在病床上。
可她开始一言不发的发着呆,什么话不愿意再说了。
她的脑子里闪过当初种种曾令她痛不欲生的画面,她的存在,在纪家一直都是一个禁。忌,是纪则海这一辈子的最大污点。
谁能想到,当年已经是堂堂纪通集团的董事长的纪则海,会为了稳固事业抛弃自己的初恋情。人,另娶他人?
而她季如歌却为此承担了惨痛的代价,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千里外小镇偶遇的翩翩公子纪儒生,有一天居然会成为自己的亲弟弟!
而当她知晓真相的时候,她已然怀胎五月,那是属于她和纪儒生的一对双胞胎。
从那以后,她的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巨变,再见纪儒生已然成为陌生人,而他也娶了楚家小姐为妻。
是楚媚亲手将亲子鉴定扔在她的脸上,刮得皮肤生疼。
她才知道,为什么纪则海会如此反对自己和纪儒生在一起。
被迫接受了感情不伦的现实之后,她一度一蹶不振,甚至想过寻死,可每当感受到肚子里两个活生生的小生命时,她又重燃求生斗志,堪堪的坚持了半年。
她被纪则海禁锢在纪家老宅里与世隔绝,就连见纪儒生一面都成为了奢望,一度抑郁成病。
她想要求生,才会下定决心带走孩子。
却没想到临走前被纪则海发现了端倪,她只来得及带走女儿青舞,而把雪桐落在了纪家。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她对不起青舞,更对不起雪桐。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连夜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青舞逃离了纪家。
今后种种,便更是悲惨,她一个人呆着小青舞根本不能外出挣钱,所以日子越过越拮据,连房子都租不起。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孩子寄托给自己掌管着华光福利院的好友,而她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一成不变的每年寄给季青舞一信封的钱币去弥补女儿。
她躲在海岛上消磨时间,暗自忏悔。
季如歌只要一想到当初解开隐秘的那一日场景,便会噩梦连连晚上觉都睡不好,又长期没有胃口,莫名其妙的就爱上了抽烟,一个人的孤寂日子里,除了抽烟,她什么爱好都没有了。
这才造就了如今奄奄一息的身体,她本以为,与季青舞相认便是最好的结局,要是再能让纪雪桐和季青舞姐妹两和谐相处,相亲相爱,那便是此生无憾了。
可现在,却得知纪雪桐疯癫的消息,被纪则海威胁不得说出当年的隐秘事情,她一颗心再一次郁结,想要控诉咒骂纪则海的心思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