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看清黑袍女子面容的一刻,着实被吓了一跳。来回打量了眼前女子几回,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是嫁给了太子,此时应该在太子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想着又回头看了眼那儒雅微笑的明缺,对着月蓉更加费解道:“你是我右相府的家生子,从未单独外出过。你是怎么和明大师相识的?”
月蓉似乎被此时好奇心爆棚的右相给逗乐了,呵呵一笑说道:“嫔妾与明大师相识实属偶然,在几天之前,嫔妾也不曾想到,原来明大师就是那位妙手丹心,救活衍公子的神医。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右相脸色阴沉,似乎被这样的愚弄蒙蔽很是不爽,加上如今一颗心都悬在了他儿子刘衍身上,哪还有什么闲心来同这个区区良娣打哑谜。
随手一挥袍袖,不耐道:“老夫也懒得管你因何而来,只是老夫现在没有心情同你开玩笑。现在念你是太子的人,马上给我滚出右相府。不然,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看戏的明缺终于开口打圆场道:“相爷此言差矣,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相爷如何能自毁长城呢?”
“敌人?”右相眼神微动,似乎有些明了明缺言下之意,再次打量了几眼如今大变样的月蓉,沉声问道:“你的敌人是谁?”
月蓉脸上适时地变得阴沉晦暗了几分,眼中墨色沉浮,声音低沉沙哑:“背叛我的人,都该死。”
第一次这么毫不掩饰地将内心的怨毒完全暴露于人前,她知道,只有这样真实的自己,才会让这个人精如猴的右相相信她的诚意。
刘琰正以前也对刘岑和月蓉的事有所耳闻,瞬间便明白了月蓉口中的人是谁。但是……刘琰正了然地瞅了月蓉一眼,便瞬间收回了自己眼中还未敛尽的赞同和阴毒,面无表情道:“老夫不知你此言何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马上离开。莫要真让老夫不念太子颜面!”
月蓉一怔,似乎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坦诚了内心的秘密,却还是被这老家伙驱逐。难道他真的不忌惮于刘岑今后的势力?
到底还是个女子,哪里玩儿得过官场上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此时不由得慌了神,转头把求救性的目光投向了一直微笑看着两人的明大师。
接收到月蓉哀求的眼神,明缺哈哈一笑,瞬间冲淡了此刻压抑阴沉的气氛。起身对着右相低声笑道:“明缺深知大人绝不是那种为一己私怨,戕害大燕驸马之人。但是右相如果是真心想救衍公子,那么,这恶人,还不当不行了。全看相爷自己,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此言一出,顿时右相脸色都变了,一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一团精光,死死地盯着那淡然微笑的明缺,疾言厉色道:“你什么意思?!”
这种反应,就说明了一切。能让右相刘琰正失态的,除了他的权位,也就是他这个废物儿子了。
明缺缓步走到大缸旁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昏睡的刘衍。只有头颅和身子的怪物,像泡菜一样被泡在罐子里,这样的人,他竟然都能让他活到现在,他突然都有点敬佩自己。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世间的金钱美色,早已看淡。能让他执迷的,就是他一辈子追寻的神奇医术。要是能做到那一步,那就真是死而无憾了。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明缺豁达超逸的眼中毫不掩饰地冒出了贪婪的光,看着那缸中的怪物,像是在看一件绝无仅有的艺术品,“我的意思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令你的儿子,重新活过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拥有跑跳走跃,听说阅览的能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装在缸子里,整日昏睡着,只有子时换药剂之时才能苏醒的怪物!”
心脏重重一跳!刘琰正失神地嘴巴越张越大,甚至连涎液顺着嘴角流出也没有丝毫反应。
“你是说,你能让衍儿,重新回到被害之前?还我一个完整无缺的儿子?”呆滞地,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了这一番自己都觉得在做梦的问话。
“是!只要你配合!吾有四成的把握,可以让衍公子恢复如初!”明缺豁然回身,目光灼灼地盯视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刘琰正。他有绝对的把握,他一定会答应的!明缺甚至怀疑,为了他的嫡子,哪怕让他刘琰正去造反,他也干得出来!
虽然以他的智慧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父亲会如此偏心和眼拙,明明有一个让所有人都艳羡的绝世奇男子的儿子,他死活不要,却对这个草包和废人这般青睐。
明缺心底轻叹:“果然世人眼拙心盲,这般赔本的买卖还乐此不疲。”
果然,刘琰正眼中喷火,激动地浑身抽搐,几乎要激动地一口气厥过去!大步上前,满是褶皱的手死死地扣住明缺的双肩,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得到他此刻的战栗!
“好好好!你要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不管要什么,我都给你取来!只要你能把完好的衍儿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明缺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拨开刘琰正扣着他的手,低声沉缓道:“相爷当真什么都能给?”
明缺想的没错,右相虽然对刘岑毒辣到极致,但是对刘衍,他可是倾注了他的所有父爱。此时别说只有四成的把握,就是一成都不到,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也值得他刘琰正为此去拼命。
“当然!你说,到底要什么!”刘琰正毫不犹豫地回道,那虎视眈眈的模样,生怕明缺突然说不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明缺终于放松一笑,拍着右相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其实,倒也不难。衍公子只是手脚耳舌被人挖去,只要再找个人,把他的手、脚、耳、舌都挖出来,给衍公子换上,那不就成了。”
明缺语调轻快,仿佛就在说今晚吃什么一般简单。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惊世骇俗。起码他刘琰正就是打死也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法!
但是看着明缺那不似作伪的神情,刘琰正硬生生靠在官场打磨的脸皮和心智把粗口咽下去,冷汗淋漓地问道:“你真的,有把握吗?世间上要是有这种神奇的医术,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不用死了。”
看着那明显怀疑自己医术的右相,明缺第一次脸上如此生动地浮现出了不悦之色,嘲讽冷哼道:“相爷可是想多了。且不说这种层次的医术,世间庸医可能一辈子都没听说过,更不可能习得来治人,就说这种活体移植的难度,涉及到的伦理和机缘,都是万中无一。
相爷要是不愿意相信吾,那明缺也大可不必冒着被相爷报复的风险,前来医治。”
说着,明缺便随手拱了拱手,便要离去。却被右相一把拉住。
右相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明大师多虑了,老夫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大师的。竟然大师说可以治,那就一定可以。纵然失败了,老夫也绝不迁怒于大师。这总可以了吧。”
说着明缺阴沉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见这位爷终于不恼了,右相才擦着额间的冷汗,小心地试探道:“那么,大师刚才所说的伦理和机缘,到底是何意思啊?”
明缺侧过头,在右相满头冷汗中邪气一笑道:“没别的意思,只要在与患者血脉相同的兄弟姊妹身上,将手、足、耳、舌在活体的情况下割离下来,一炷香之内给患者换上,那便可以了。”
宛如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在震惊到呆滞之中,刘琰正直愣愣地地望着明缺,颤抖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哆嗦道:“你的意思是……刘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