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既已休战,我又何须再去找他比个高下?”呼延钊终是看了忽兰一眼,黑眸中的光却仍是冷厉的。
“呼延钊,”见他对自己一直这般冷漠,忽兰也是动了怒,“我真不明白,两国和谈有什么不好,一定要两国打得你死我活,生灵涂炭你才满意吗?漠格和大祁结为兄弟之邦,这样不好吗?”
呼延钊勒住了骏马,忽兰见状,亦是停了下来,身后的随从更是纷纷立在了原地。
呼延钊的目光向着远处看去,不同于漠格那般苍凉,入眼之处多为黄沙,大祁国土富饶,山河辽阔,一片郁郁葱葱。
这样的国土,这样的天下,呼延钊扪心自问,攻下大祁,将族人带到此地繁衍生息,一直是他最大的梦想。
“好,怎么不好,一桩婚事就能让两国握手言和,这笔买卖当真划算。”男人说着,唇角露出淡淡的讥讽之色。
“呼延钊!”忽兰皱起眉头,“我与襄王真心相待彼此,何来买卖一说!”
呼延钊瞥了她一眼,眸心中仍是浮着讥诮,他不再与忽兰多言,只扬起马鞭,带着身后的随从绝尘而去,将忽兰丢在了身后。
忽兰望着男人的背影,心下火起,她高声喊着呼延钊的名字,呼延钊却置若罔闻,一直不曾回头。
“将军,忽兰公主毕竟是大汗最宠爱的女儿,咱们这般得罪了她……”待呼延钊放慢了脚程,呼延钊身边的侍从策马赶到男人身后,压低了声音开口。
“一个蠢妇罢了,不足为虑。”呼延钊打断了侍从的话,侍从心知呼延钊大权在握,在漠格极有威望,就连大汗也要让他三分,区区一个公主,他的确是不曾放在眼里。
“是。”那侍从恭声应道,沉默了一会,终是大着胆子又是问了句,“将军,其实属下也有一事不解。”
“你是与忽兰一样想问本将,为何不愿休战,一定要与大祁争个你死我活?”呼延钊一语道出了侍从的心思。
“不敢欺瞒将军,属下……的确有此一问。”侍从开口。
呼延钊的黑眸幽深,他看着远处,却是道了句:“本将并不是不愿与大祁和谈,只是这和谈,又有谁知道能维持多久。”
男人话音刚落,那侍从就是一惊,似是从不曾想过此事。
“如今大祁兵力薄弱,国力衰退,祈云义用尽手段促成两国联姻,以换取时机供大祁休养生息,假以时日,等大祁国力昌盛,你真以为一桩婚事就能抵消两国多年来的宿怨?”呼延钊的声音是沉静的,听在侍从耳里,却无疑如一道惊雷般。
“可是将军,忽兰公主若嫁到大祁,也定是为襄王正妃,日后也极有可能成为大祁的皇后……”
听着侍从的话,呼延钊一记嗤笑,接着道:“大祁以儒家治天下,向来看不起胡人,他们视咱们漠格为番邦野蛮之地,自然也看不起漠格的女子,至于忽兰……她不过是被那襄王的外表所迷,等她嫁到大祁,待襄王利用她夺得皇位之后,有的她受得。”
侍从沉思半晌,道:“原来将军是想趁大祁国力衰退之即将其彻底压制,不给大祁喘息的机会。”
呼延钊点了点头,“不错,大祁疆域辽阔,物产丰富,若能将其彻底攻下,可谓一劳永逸,咱们漠格人,也再不用受严寒酷暑之苦……”
说到这,呼延钊想起如今的情形,便是心下一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将军,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反了吧,将军统领重兵,大可挥师南下,又何须处处受大汗掣肘……”
“住口!”不等侍从说完,便被呼延钊厉声打断,“此话不可再说。”
“是,属下知错。”侍从立时俯身认错。
呼延钊不再多言,他收敛心神,只策马继续向前行去。
寿康宫。
如意手中捧着一条护腰的垫子,自从那日从连翘口中听说太后病倒了之后,如意心里一直十分记挂,虽然她能感受到太后不是很喜欢她,可如今她住在寿康宫,衣食住行都得太后庇佑,更何况,太后是丈夫的祖母,于情于理,如意都觉得自己身为晚辈,都应该尽一些自己的心意。
是以这几日,如意每日里呆在房中,为太后缝制了一条护腰的垫子,绵软舒适,上了年纪的人用着正合适。
她鼓起勇气让连翘领着自己去了太后的寝宫,进了后殿,连翘便是退了下去,如意透过屏风,就见太后与孙嬷嬷的身影隐隐约约,她刚要出声行礼,就听太后的声音响起:“派人去瞧瞧,云义最近如何了?”
“太后放心,殿下如今虽然人在牢中,可皇上却不曾褫夺他的封号,殿下仍是亲王,量那些狱卒也不敢和殿下做对。”
“话虽如此,哀家还是担心,只怕那郑氏会落井下石。”
“太后放宽心,殿下身边的徐将军,和想王爷也一直都在为殿下奔走,想来再过不久,就可以为殿下洗脱罪名。至于郑氏……”孙嬷嬷说到这,微微叹息,“要说楚王妃腹中的胎儿此番虽是可惜了,可此事到底也是助了殿下一臂之力,郑氏如今消停了不少,就连郑贵妃也是一直躺在病榻上,到现在也没起来。”
太后一记冷哼,“郑氏一族这些年仗着郑贵妃受宠,越发嚣张跋扈,他们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少?只是可惜了昭盈那孩子,当年……”
太后说到这,心下便是一叹,她并没有说下去,抬起眼睛,便发觉了屏风后的身影,当下,太后脸色一变,喝道:“是谁在那里?”
孙嬷嬷闻言也是一惊,连忙回过身去,就见从屏风后走出来一道虽怀着身孕,却依旧窈窕的身影。
如意攥着腰垫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她望着榻上的太后,只轻声喊了一声“太后”,竟是连行礼都忘记了。
“你不在偏殿待着,来这里做什么?”太后皱起眉头,有心想要斥个几句,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只道了这么一句。
“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您和孙嬷嬷说话的,”如意心下惶然,只问道:“夫君他……王爷……王爷被皇上关进牢里了,是吗?”
说到一半,如意看着太后严厉的目光,慌忙改了称呼。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你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你腹中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太后说完,与孙嬷嬷言道:“把她送回去。”
“是,太后。”孙嬷嬷连忙答应着,上前就要去扶如意的身子。
“太后……”如意眼瞳中充满着泪水,她没有走,只向着太后跪了下去,哀求道:“求求您,您让我去看一看王爷,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求您让我去看一眼……”
“住口!”太后斥道:“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云义此番身陷囹圄,却还不忘求哀家照顾你,你不要不懂规矩,辜负了他这番心意。”
如意闻言,眼底有瞬间的失神,一旁的孙嬷嬷扶起了她的身子,瞧着她清纯中尚且透出几分稚气的小脸,念着她对丈夫的一番心意,也是生出几分不忍之意,只劝道:“夫人不必难过,王爷如今虽在天牢,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了多久,王爷就可以洗脱罪名,夫人不要担心。”
如意怔怔的,只由着孙嬷嬷将自己带出了太后的寝宫,如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偏殿,直到孙嬷嬷离开后,她才惊觉自己的手中仍是攥着那护腰的垫子。
如意想起丈夫,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担心与焦灼只将她的心攥紧,一想着祈云义在牢中受苦,就让她忍不住的想要落泪。
“夫人,四王爷求见。”蓦然,宫女的声音将如意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转过头,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踏步而来,那男子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正是祈云飞。
祈云飞刚踏进宫室,就见如意红着一双眼睛,他看着先是一怔,继而拱手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小弟见过大嫂。”
见他像自己行礼,如意慌忙站起了身子,她搁下了手中的腰垫,吸了吸鼻子,对着祈云飞还了一礼。
“大嫂为何哭泣?”齐云飞此番受兄长所托,来此处看望如意,见她眼中带泪,便是问道。
“四王爷……你……你可以带我去见我夫君吗?”如意眼瞳中水光盈盈,清晰的能映出他的身影,而她的声音又轻又小,透着祈求,只让人不忍心拒绝。
“大嫂……都知道了?”祈云飞问道。
如意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