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艳秋家里休息了好几天,梁雅伊的心里是越来越平静了,刚开始,她真的是每天晚上做噩梦,不,应该说是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情,然后就想亲手掐死那个禽兽男人。她想着,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没用,当初就是用一种必死的决心去面对肖腾,结果会不会要好一点。她对他的恨意是有增无减的,只是相对而言,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人也越来越冷静。
她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去考量她面对的事情,说白了,她没有能力去和肖腾抗争,也很有可能,她一辈子都没办法站到他那个高度上去俯视这个世界。
事实上,这些问题她想了一遍又一遍,有的时候她厌恶自己的懦弱,她身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但比起这些精神上的折磨,她更感到愧疚难当。
以前的生活,她是肯定回不去了。这是从小的家庭思维限制的,她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她的姐姐们也从来没有出过县城,小日子过的简简单单,贫穷是贫穷,可至少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人不可无志,这句话大概只能在她身上略有体现吧,因为她是个“读书人”,就是这么可笑的帽子,害了她十几年。在爸妈意识到她可能会成为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时,就把所有的心血倾注在了她的身上。被所有的人捧在手心,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她开始从心底深处腾升出那种做人上人的渴望,这种想法促使她走到了今天。
学术这一类的东西的确对她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不得不承认,这很该死,不过,她就是那么陷下去了。
大一的时候,她报考的是工商管理,因为爸妈希望她能够出来做白领。大二她转了专业,去学了哲学,虽然家里的人都不太赞成她这么做,但到底还是因为她大学生的身份屈服了,同意了她的请求。大学毕业以后,她跨专业进修新闻学,这就像是一场席卷她思想的风暴,告诉她生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以为学了新闻就能像古代的侠客一样为人打抱不平了吗?可笑至极!每一条新闻都要经过重重审核,不能通过审核的当然会被压下来。而且,在这条路上,前途是迷茫的,因为这个行业里需要新鲜的血液,只要精力跟不上了,你随时都可能被刷下来。
梁雅伊选择了这条路,却避免了那些弯弯,她不愿意踏进社会,只想沉迷在学术的世界里。她把自己当作一个知识分子,以前,这是一种自我鼓励,现在,却是一种自我的束缚。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情何以堪?自小家里人的说道深深刻在她的脑海,即便二姐夫的嘴脸不断在眼前放大,二姐也没有提出过任何要离开的想法,用爸妈的话来说,她们的爱情都应该是纯洁的。
如今再说这些,梁雅伊都觉得自己肮脏,肖腾对她做出了超越顾客与服务生关系的动作,她可以不满,不过,她始终都是无法反抗的。在这场游戏里,她好像永远都只能做一个弱者,任人宰割。
在陈艳秋这里休息了快十天了,梁雅伊待在这个小小的客房里,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以外她不愿意再踏出去半步,她现在做什么都不是很困难,只是因为身上还有点痕迹,所以才不肯回到学校去。
快一点了,梁雅伊看陈艳秋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就自己开了冰箱准备做点吃的。陈艳秋和她都是做饭的能手,陈艳秋做的还要比她好吃上几分。刚开始在A市的几年,她都是一个人过的,学做饭就是必要的一课。相比较起来,梁雅伊在这方面就没有那么好的契机了,她除了放假的时候在家里会帮忙做饭做菜,平时上学都是去食堂,吃的少但是管饱就行。
梁雅伊做完饭以后,陈艳秋总算是回来了。
陈艳秋看到桌上的饭菜,尴尬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饿着你了吧?”
“我没事。”梁雅伊微微笑着,把碗筷都摆好,“你吃了吗?没吃就一起吧。”
陈艳秋“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洗了手自己盛了碗饭。
她狼吞虎咽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梁雅伊觉得陈艳秋一点都不饿,倒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陈艳秋通过风卷残云一般的方式扫走了心头的阴霾,她时不时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眼中闪过些许懊恼和不安。
看到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梁雅伊稍稍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
“你饱了?”陈艳秋一愣,抬起头问着她,嘴边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到梁雅伊做了这么多菜,她觉得梁雅伊应该是饿极了,可她这才吃了几口啊?
“秋秋,你别笑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开心,和我说说,好吗?”
陈艳秋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差点就把筷子给弄到地上去了,好一会儿,她才收起笑脸,无可奈何道:“霍昭安,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记得,你的男朋友嘛。”
“不是,是前男友了。”
陈艳秋几句话,好似是点出了什么。
霍昭安,人如其名,看上去很斯文,还有些古代儒生的书生气息。一开始知道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梁雅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看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就能堂而皇之地在一起享受生活了?不过,后来她也是看霍昭安对陈艳秋不错,这才放了心。
她没听陈艳秋说过他们分手的事情,所以还以为他们好的很,细细想起来,陈艳秋也没有在这方面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秋秋,没事的,他要是不适合你,分开就分开吧。”梁雅伊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安慰陈艳秋,只能温和地说着一些最简单的语言。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为他伤心吧?”陈艳秋刚开始的时候还应了一下子,但是猛然之间她就抬起了头,有些无奈地问道。
看着她蓦地睁大的眼睛,梁雅伊知道自己是想错了,不过,既然不是为情所困,陈艳秋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梁雅伊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怎么会和我提起他?”
陈艳秋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答案。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挠得梁雅伊心里直痒痒,她就是想知道答案,但是看陈艳秋的样子,似乎是不愿意提起。
陈艳秋的确没继续纠结这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不知道,如果她把真相说出来,以后还能不能和梁雅伊保持这样的朋友关系。就算梁雅伊以前瞧不起她又怎么样?身在异乡,她需要一个可靠的朋友,而梁雅伊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再加上这一次她竭尽所能地保她周全,以后不管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她都会伸伸手帮她一把吧?
没有人会不顾一切利益的去帮另一个人,她陈艳秋也不是这种大好人。虽然她在这个时候对梁雅伊没有恶意,可她不能不承认,她算计了梁雅伊,认定了梁雅伊知恩图报的性格一定会发挥到极致。
“我下午要去圣朝,昨天一个姐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能要休息好长一段时间。经理问我愿不愿意去顶班,我想了下,反正我现在休息的时间也是足够的,所以就答应了。下午我不在家,你也别乱跑,免得有麻烦。”陈艳秋抿了抿唇,嘱咐道。
她想到昨天晚上在圣朝碰到那个人时的场景,心里就很不安。
梁雅伊还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心中奇怪,因为她平时不出门陈艳秋是知道的,怎么会特意再来嘱咐她?
联想起之前自己被肖腾打成那样,梁雅伊心里一紧,不由小心地说道:“秋秋,难为你了。我这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的事儿,你别多想。”
“秋秋,那个……”
“什么?”看她吞吞吐吐的,陈艳秋索性把脑袋给抬了起来,看向她的眼光里充满了疑惑。
“要不,以后你就别做这个了吧?”梁雅伊咽了咽口水,低着头沉闷地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陈艳秋强装出来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她知道梁雅伊是瞧不起这个职业的,她一开始也不想做这些,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什么长处,她不会去夜总会这些地方。
现在她的日子是好过了些,再等几年等她老了,她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不能。这种工作只有年轻的时候能沾上,总不能一辈子都靠这个的。况且,只要她干这个传出去,家里人肯定就要坐不住了。
迟疑着,她轻扯了一下嘴角,使自己定下心来,才缓缓开口:“我除了这个没别的能做的了,你也别劝我,船到桥头自然直。”
感觉到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失落,梁雅伊怔了怔,恍然大悟道:“秋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的条件其实没有那么差,找一个喜欢你的人多好啊,你……”
“那你现在还会有再找一个你喜欢的人的想法吗?”陈艳秋毫不犹豫地撕开她的伤口,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咬牙又说道,“我的条件不差?我真是看不出来。我交过多少男朋友,我自己都数不清了。这些人里有多少是想要玩弄我,玩完就丢的,我也数不清了。找一个喜欢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她说出这种话,梁雅伊算是十分诧异了。随即,她陷入了沉思。陈艳秋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得太苦,她被人抛弃的次数太多,要愈合心中的伤口根本就是难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