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许镜良出院,那段时间,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他。
也许是因为母亲性子宽和,总之,像许镜良那样的烂脾气,最后居然很哄得母亲欢心。
十二月中旬,X重点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学生们都扒在走廊那里看,老师也都扒在窗户那里看。
艺术班的几个学生正在操场上团雪,刚刚堆好雪人,蒋技南从上面扔下一本书,正好砸在雪人脑袋上。
我抽了抽嘴角,冬天的冷空气,猝然凝结了我嘴角的笑容。
操场的艺术生全体一僵,不约而同地往楼上看。
蒋技南嘻嘻笑着朝下面招手,然后指着旁边的许镜良说:“是他,是他!”我无语,当即便过去将许镜良拉到身后,瞪着蒋技南道:“你有没有搞错啊?上次你把我家镜良害得住院,你今天还害得他得罪艺术生,你是不是想把他害死啊?”蒋技南冲我流氓一笑,还没说话,身后的许镜良便拿手拨开我:“好了,我说何镜紫,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是不是?你多放点心思在自己的事情上,话说回来,我觉得徐成星老师就很不错,比那个姓杨的好多了……”我机械转脸冲,他微微一笑,他立马住了嘴。
在回头时,只见刚刚的那群艺术生,都已经找到四楼来了。
我上前一步,冲他们笑了笑,说:“刚刚真是对不起,我的学生不小心将课本丢到你们堆的雪人上了,真是对不起。”韦首地男生挑挑眉,冲我身后一笑,对我说:“你就是蒋技南常提起的那位糊涂老师吧,人果然不错。”我抽抽嘴角,指着身后干脆道:“把课本丢下去的是蒋技南,不是旁边的那位。”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哈哈笑声,充满了高中男生的各种猥琐。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中学生们穿东走西,光小手拿着还不够,用袋子提着苹果窜班送人。
晚上开班会的时候,蒋技南桌子上面拿个篮子装了一整篮子,我冲他看了两眼,他咧嘴歪脸,笑得跟二百五似的。
我有心逗他,视线往程菲河那里一扫,他便不敢再得瑟了。
让我受伤的是,连徐成星那样的奇葩都收到了五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而我,除了何年送了一个红苹果以外,连许镜良都那么不给我面子。
今晚正好由程菲河主读。我将凳子搬下来坐着,程菲河连书都没带,直接介绍了一下自己要讲的主要内容,然后淡淡地丰满了她前面的大纲。
蒋技南在下面看呆了眼,许镜良嫉妒得眼里冒火,只有何年一个,将手拍得特别响。
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每年都会给班主任送一个苹果。是母亲说的,要讨好最有把握讨好的。那个时候,正好我敬慕班主任,班主任又正好比较喜欢我,在我过去的生命里,他代替父亲的位置,不知帮了我多少忙。
回到办公室时,老师基本上都走光了。
徐成星正在削苹果,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削完了。
他将苹果皮削得整整齐齐,我忍不住扑嗤笑了,开玩笑说:“徐老师,你该不会是在玩《天外飞仙》里面的小魔术吧?”那段时间正好热播《天外飞仙》,里面香雪海午夜对着镜子削苹果看良人的情节特别吸引人,听许镜良说,班级都有好多女学生跟着学呢。
听完我的玩笑,徐成星推了一下眼镜,“我的钱”开始反光,我吞了吞口水,听他认认真真说:“我正在研究计算苹果皮和水果刀的摩擦因数,感觉习题上面给的答案,实在是太不合理了。”我嘴角笑容僵了僵,徐成星勾唇一笑,反而开起我的玩笑:“听说许老师今天的收获不怎么样?这个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呵呵,谢谢您的好心!“我咬牙切齿,正欲拿话堵回去,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呜呜“震动起来,我看都没看,直接拿起来接了。
“喂,是何镜紫小姐吗?”哎,是的。“东楼下面有您的包裹,请下来取一下。”我抿唇忍住笑,冲徐成星招了招手,笑道:“徐老师,我去下面收获了!”他微微敛眉,仍旧万分正经的样子。
我踮着脚往下跑,东楼下面,路灯亮了一片,两旁的香樟隐约了身影。
他在路灯下,小腿靠在不凉椅上,懒洋洋的,脸上的表情确实郑重又认真。
我将两只手检在身后,阔步走过去,问:“我的包裹呢?”他挑了一下眉,问:“请问这位小姐,您是何镜紫小姐吗?”他俯身从凳子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我,盒子包装精美,一条粉色的丝带,被橘黄的灯光度上了晕。我伸手接过打开,伸手将苹果拿出递给他,说:“对不起,我不要苹果,只要盒子!”他阴谋得逞眨了一下眼,忍着笑问:“你真的愿意接受这个盒子?”我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他又在捣鼓什么坏主意,转了一下眼珠,却还是点头道:“就是,我只要盒子!”他怔了一下,大叫一声,伸出双臂搂在我转圈,哈哈笑道:“镜子,说话要算话!你刚刚答应了!太好了,山子的主意果然不错!你是老师,一定不能反悔了!”我吓得大叫一声,忙拿手挠他的耳朵:“快把我放下来!”他又喜滋滋地转了几个圈,才将我放下,还是弯唇笑着,嘴里呼出的热气,晕开了橘色的光线。
我心里明白,但还是装作跟好奇地样子,问:“大木头,快点告诉我,这盒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他抓着我的手,揭开垫苹果的红色纱布,底下静静躺着一只银钻戒。
我没有眼光,不识品牌,但,在看到那个戒指的瞬间,纵使我心里有一些准备,还是不可遏制地被美震撼、被爱感动了。
静静看着那枚戒指,它那么可爱。
“镜子,我们结婚吧!”他拉着我的手,杨明宇的手,被冬天冻得冰冷。
我伸手包裹住他的大手,微微想了想,还是回归了现实,择轻避重说:“我妈说抽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杨明宇的笑容僵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戒指。我怕他不高兴,忙伸出手去,他抬眸深深看我一眼,准确地将戒指匡住了我的中指。
我拿手肘推搡了一下他:“我说,杨总经理,小市民的我的母亲,想要见您一面,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撑不住,露齿笑了,伸臂揽住我,叹道:“我这个总经理,再忙都没有你这个高中老师忙啊!是我得请教一下许老师,敢问,您何时有时间,能不能将我领回家,探望一下我的丈母娘呢?”我扑嗤笑着拧他的腰,橘色的雪花,翩翩而下。
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鸽子路”,冬天,梧桐树上并没有鸽子。树叶树枝都很安静,雪花也很安静,我和他静静依偎,心,也是从未有过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