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滑了一脸,就这样,一切都要结束了。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的……可恶……
“对不起,镜子。”他亦同我一样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回脸看我,蹭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想了这些天,什么分手再见我永远都不想跟你说。我不接受你所说的一切,你母亲不接受我,那是我还没有做好。我也会努力,尽量让他满意,让他放心地将你交给我。我父亲不同意我们……关于这个,我想,是我们在一起,就不用理睬他了。从他上次欺骗我以后,我就不想原谅他了。我向你道歉,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许镜良。上次镜良被绑架……是我父亲他……指使的,镜良他自己已经知道了,所以,对不起。还有,关于你所说的';我不用再为难了';这句话,听到这话,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了。”我闭上眼睛,歪着头:“嗯,有人告诉我了。上次你着急回去,也是因为这个吧。”嗯。虽然说不愿意原谅他,但是毕竟……姜水仙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具体情况我还不知情,我按照你说的去找过齐增宇的父亲,但是他一口咬定你认错人了,而且……具体来说……你到底为什么看到了齐增宇钱包里的照片……“他拧着眉头,浓眉紧紧聚拢着。我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却不想回答。他等了一阵,没见我回答也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你不能吹风的……“
许镜良也回来了,杨明宇背着我进屋,却被他拦住了:“杨先生,多谢你送我姐回来。家里没什么招待,你可以回去了。”他说得很生硬,说罢前行要将我从杨明宇的背上拉下来,杨明宇脸色一冷:“放手!”或许跟我在一起时,杨明宇总是有些讨好他们,看到杨明宇真的动了气,许镜良一时间竟有些讷讷。
我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正好你也忙了好久吧,免得累着你了,他要背就让他背。”许镜良低敛着眉,嘴唇紧抿冒着一股肃杀气息。
杨明宇将我放在床上,掖好被角,我强睁着眼睛盯住他。他忙完了一切,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也不看我,只轻声道:“你还休息会儿,我在这里……应该不会吵到你的。”我抿一抿唇,房门忽然被推开了:“镜花,你身子好点没?”奶奶杵着拐杖,像是没有看到房间里的杨明宇似的,直直地朝我走来,若无旁人道:“对不起啊,奶奶不是故意的……虽然我也曾经在一瞬间这么希望过,但是一听到你的那声';奶奶';,我便觉察到自己的罪恶。其实你爸爸最不放心的人不是镜良,而是你,你和你妈一样,太一根筋太好强,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你,我确实是真的将良良……”看得再重,也没有什么,生命里总是这样的。但是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许镜良和何华镜,我只能保住其中一个……我会选择许镜良,我想,小镜子也该是那样想的。
奶奶一直若无旁人地叨叨,不知叨叨了多久,我睡了一觉醒来,她还在自言自语。
三个星期后,也就是五一的前两天,奶奶忽然没了。
当时我正在上课,母亲还在医院,隔壁的邻居来送信,一直找到了我的教室。
我顿了顿,谢过人家,然后回到教室继续上课。许镜良眼巴巴地盯着我,一动也不动,明显是走神了。我心里生气,随便说了一个问题点他起来回答,他不会,被我罚站了半节课,蒋技南在一旁幸灾乐祸了好久。
直到下课后,我才将一切告诉他。
奶奶躺在安静地躺在床上,屋子里面明显被人动过。可是她应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对她来说,最宝贝的东西,莫过于许成安的遗照。
第二天何华镜从医院将母亲接了回来,太阳晴好。
我和许镜良推奶奶去火葬场,母亲一言不发,嘴角却微微带笑。何华镜搀着她的手臂,偶尔也会被她甩开。
一路都是沉默地安静,不知为何,虽然从小就和奶奶一起,长到这么大她一直都在身边,而今忽然失去她,却没有感到多么伤心。
可能是因为她也一直不怎么和我亲近,并且我一直都在心底认为,假如不是因为她执意要和我们留在一起,我和母亲还有镜然很可能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很可能不可能遇到许镜良,很可能他爹妈死后,许镜良会送到他舅舅那里或者跟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下葬的那天正是五一,村里好不容易凑齐了几个大叔帮忙抬棺材。我们零散的几个人,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直到下葬的时候,我忽然没来由地无声哭泣起来。许镜良来拉我,我也不听,只是哭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或许是觉得,许成安死的时候,许镜良和母亲曾为他哭过,如今奶奶死了,可是没有一个为她哭的人。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由母亲来做的,可是母亲生病了,连她自己都顾不上。
眼泪滑过之时,我心里想的念的却不是和奶奶有关的事情,都是其他的琐事。
上次,杨明宇一直陪了我半个月,然后才回省会。如果不是他在旁边看着,回家我最多休息两天,就会到学校继续上班。
回到学校之前,我心里还有忐忑。可是真正回到了学校,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学校基本不知道真情实况。真正知道真相的只有班主任,他提着一大袋红枣到一年级办公室来看我,什么也没多说,放下就走了。
杨明宇离开的那天我的精神好了很多,本指望再像从前一样送他一程,可是他却异常坚决地拒绝了。我只能现在香樟树下看着他离开,心里只留下一个淡漠缩小的背影。
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有两个回和,何华镜松开母亲,强行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伸手替我摸了一把泪,向周围的大叔说:“就到这里了,可以开始下葬了。”微风淡淡吹来,他们都开始长大了。我还记得许成安下葬的那天,这话还是由我说的——我就是那样说,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