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叙述」
我思索片刻,才问:“如果她将来嫁给了别人,或者,喜欢上别人,你就不难过吗?”
慕容老老实实地回答:“难过。可是,如果她嫁给我,却又不喜欢我,岂非比她嫁给别人更让我难受百倍。”
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话也不能这样讲吧……”
慕容看我:“依你之见当如何?”
我掸掸衣服,道:“呐,如果一个女的跟你在一起,心里却一直想着别人;或者她心里只有你,却成天跟别人在一起,两者相较,你选哪个?”
慕容承想了想,说:“你这种说法不会成立的,如果她心里也有我的话,我当然要让她回到我身边。”
我白了他一眼:“假设而已,认真你就输了!何况世事多艰,相思相望不相亲(我知道是纳兰的词,但是时代问题什么的都是浮云……)这种事也是很多的,一看就知道你没吃过苦。”
慕容只好说:“那……如果那个人能对她好的话,我愿意让贤。”
我歪了下嘴:“我倒觉得还是前者好些,要是喜欢一个人却天天见不到,能磨死人的;就算她喜欢的不是我又怎么样,又不妨碍我喜欢她,而且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会喜欢上我也说不定。”
慕容先是微微一惊,继而问道:“如果那人越看你越烦……该当如何?”
我扭了扭脖子,不在意地说:“烦着烦着不就习惯了,只要习惯了,一切都好办。”
慕容默默思索,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厚着脸皮跟在司空身边,没有机会创造机会。
虽然我对此感到不以为然,但是感情一事,确实没什么公不公平,又不是不公平你就能忍住不爱,所以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别人怎么想都跟自己的心意没有一毛钱关系。
让贤之人固然伟大,可是努力争取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在此过程中你已得到许多,结果什么的,呵呵,一生这么漫长,要等到最后结果,岂不太累了?
就算是原本相爱的两个人,要相爱一辈子也不容易,那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何妨,能随流水到天涯,漂泊一生痴恋一世,焉知落花一定孤苦?能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得忙着每分每秒对她好让她开心,哪里还有余暇去想什么孤苦?没事吃饱了撑的。
此后数日,我们四人结伴去蜀山,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
司空诺精医理,擅织绣,轻功卓著,人又大方,打算将这些好本事尽数慷慨教给我和小鱼二人。虽然我对织绣没什么兴趣,也勉勉强强学了几手缝补衣服的家常技能;而小鱼认为司空氏创意孤绝,非凡人所能理解,于是说只学织绣技法便足矣。
司空甚至在医馆亲手教我二人以及慕容承如何正确接生,刚开始看,慕容便说非礼勿视,快步走出;看到一半,小鱼跑出去吐了;只有我一直兴致盎然地观摩到最后,还亲自实践了一番,连师父司空都夸我力道掌握的比她好。(天青:带艺投师嘛,底子好嘿嘿。)
——多年后,我依然认为,当时坚持到了最后,的确为不可预知的未来打下了良好基础。
司空还有一项绝活就是身法轻灵,快到让人看不清,数日下来,我们也掌握了些诀窍;只是寻常赶路,她却尚且不如我这个轻功好,有内秀(指内功)的家伙,于是我也教她轻身功夫。司空连连慨叹,为毛杂牌军的轻功会练到这么好,我嘻嘻一笑,转而严肃地说:
“我们轻功比你好很正常啦,因为我们俩都没胸,没负担嘛~”
立刻挨了小鱼一巴掌,胸是她的死穴,我知道;
接着就是慕容一巴掌,醋坛子怒吼道:你一直在看哪里啊?!
最后司空也给了我一下,其实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但既然大家都动手了,她便从善如流。
学得多了,见司空毫无保留,我便问:“你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我们了,不怕将来徒弟青出于蓝?”
司空飒然一笑:“怎么会,我压箱底的易容术不是没教你们吗?”
我和小鱼对望一眼,默默擦汗:你那蹩脚的技术就算压在箱底也没人要学……
另外就是,小黑剑法高明,路上打妖怪时露了一手,让我和司空皆是心折,便跟着慕容一路打一路学,唯有小鱼没兴趣,路上只顾着给我们补打架时撕破的衣服了。
其实教学这玩意,不仅能师徒相长,还能异性相吸。
司空这家伙,本身对人脸没什么印象,所以不是颜控。而小黑如此好身手,又具有十二分的人格魅力,一路上默默无闻呵护备至,加之性格温柔内敛举止优雅大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从早到晚聒噪不停的我便成了最佳反面教材;如此一来,司空越看他越顺眼,给他打的分越是与日俱增。
于是,这又是一典型文艺女青年,定是从小饱受那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话本子影响成长至今。
二人便和话本子里头的男女主角一样,不出意外地修成了正果,司空乖乖地准备跟他回家,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承诺二人终于要脱队了。
慕容抱得美人归,人于是也变得活泼大胆了,实话实说了,不过当然是在司空不在的时候。
譬如,当他看见司空诺最新设计的服装之后,苦笑道:“看来将来至少得送个儿子去琼华修仙,要不然穿上这种衣服,我慕容家颜面何存。”
我倚在门边,问:“琼华是啥玩意?”
慕容解释:“琼华一脉属于昆仑八派之一,擅长冶炼铸剑,世间有多把名剑,如凝霜、寒梅等,皆出自琼华派。”
我“哦”一声,问:“为毛你一定要送儿子去那里?”
慕容微笑:“因为离我家近啊。”(好流川枫式的回答……)
——当时未想,一语成谶。
这时,司空诺忽然闯了进来,说:“承承,行李马匹都准备好了,咱什么时候走?”她指的自然是回大燕老家。
慕容一笑:“马上。”
我们分道扬镳之时,我忽然想起一事——司空诺还不知道我和小鱼的真名。
于是我便对她坦言,小青我姓云名天青,白素她真名叫小鱼。
司空诺一听,半嗔半喜地说:“好啊,我早就把真名真相真面目都告诉你们了,你却一直瞒我到现在!你耍老——”看样子她是预备说出下面那个“娘”字来,却在遭遇慕容承忽然锐利的目光之后,生生改为“——我啊!”看来最近慕容对她的文明教育卓有成效。
我撇撇嘴:“你还不是装成男的试图迷惑我们?”
她一下子语塞,小声嘟囔:“你们不都看穿了么……”
小鱼不舍地问:“你们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修仙吗?”
司空快人快语:“当神仙有啥好的?千万年都是孤孤单单的,活在世上,跟死了也没差多少。人生在世须尽欢啊!”
慕容望着司空,温柔地说:“何况我二人从此在一处,已登人生极乐,又何必羡慕神仙?”
我扼腕嗟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慕容微微笑:“英雄徒唱空悲切,不如相守到白头。”
也罢,人各有志。何况海内存知己,足矣。
——他们陪着我们,走过了一生春夏。
遇到风林晚的时候,已是红叶秋天。
我们来到成都,正在客栈打尖,好巧不巧,遇上故人。
只听有个颤抖的声音激动地说:“二位……恩公!”
当我们确定对方是在说我们的时候,面面相觑,谁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对方继续激动地说:“张先生,李先生!”
小鱼说:“这位大叔,你认错人了。”
那人却抖着胡须,笃定地摇头:“不可能,那天夜里我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二位的声音我可是牢记在心,想必二位就是张三先生和李四先生了。”
我愣了有几秒,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们。
是来自成都枫叶山庄找洛阳黑社会单挑的一帮脑残。那天夜里即将全灭的时候,被我和小鱼出手相救。
小鱼小声对我说:“我们的艺名是不是取得太多了……?”多得连我们自己都忘了。
其后,在那两人的苦苦哀求之下,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们去枫叶山庄小住数日。
等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累得够呛的时候,传说中的成都最大兵工厂巍峨地矗立在了我二人面前。
占地面积委实不小,而且外表装潢看起来十分朴素。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里头是按照奇门遁甲之术,五行八卦之理造就的迷宫。两个领头的带着我们好一阵大绕,一小时辰之后终于来到客厅。
我忍不住吐槽:“我说,把家里造得这么复杂,你们自己想上个茅厕是不是都得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啊……”
那两人陪着笑脸解释,因为这里是军火重地,为了防止有人来搞破坏,情非得已只有改造成迷宫;因为安装机关太费钱了,而且万一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先成为牺牲品,云云。
等了半天,西湖龙井都被我和小鱼喝光了的时候,传说中的庄主才姗姗来迟。
一见之下,我和小鱼同时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