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一段衷情不肯休
「天青叙述」
我笑道,也没有啦,不是有你一直听我废话连篇么?其实像我这种话唠型的,就得找一个好静的人才行,要不然大家挤一块抢着发表意见,动辄歪楼歪到大西洋,那真不是一般的膈应。
夙玉微笑道,师兄总是有话说的。
她的意思我来翻译一下,就是说无论怎么掰活,我总是一副很有理的死样子。
我低头拨弄着被我压得不得翻身做主的小草,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跟我……就是说,咱俩以后在一处算了?
夙玉点头,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有点奇怪地答道,只要师兄不嫌弃,我自然会一直陪着师兄。
我颓丧地摆手,不是,你没理解我意思,我的意思是……算了。
癞蛤蟆注定打一辈子光棍,对于天鹅还是采取观望欣赏姿态吧。
夙玉联系我的上下文仔细琢磨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兄的意思,是不是说……从今往后,我们……像……像寻常的……夫妻那样……
我见她说一个字脸就红一分的模样,只得拼命忍笑,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在地上滚来滚去捧腹大笑。
夙玉满面红晕,却仍是奇怪地看着我耍宝,没有任何要发怒或是质问的意思。
等我笑出了眼泪,才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说,哎,真想不到,我的天,你居然也会脸红成这样!
夙玉下意识地避开我的目光,将头扭到一边。
我的胆子前所未有地壮大起来,爬过去将她的脸扳回来,认认真真地说,这个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喂,如果我说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意思,你愿不愿意呢?
夙玉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朵花来。
半晌,她低头,问我,师兄的话,是认真的吗?
我猛点头,说,终身大事,没人会开玩笑的。
她的声音变轻了,可是师兄你一向玩笑惯了……
我凑上前去,大声说,你看看我的眼睛,多真诚呀!
夙玉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又过了大约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之后,她才慢慢抬起头,说,既然如此,那我……我……
我玩味地欣赏着思维清晰,表达流畅的师妹难得窘迫的表情,其实心里并不在意她会拒绝。
但她只是闭了闭眼,说的却是——我……愿意的。
这句话让我饱受惊吓,连忙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睁开眼,见我一副茫然的表情,便问,师兄果然还是说着玩的吧?
她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起身便欲离开。
我傻愣愣地目送她走出几步,忽然全身神经同时启动,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三两步就奔到她身后,开心地一把抱住她,大叫,别走,别走,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你可千万别走啊!
夙玉反而被我吓了一跳,半天才拍掉我的爪子,转身叹道,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我不管不顾,又是一把将她狠狠抱住,一颗心欢喜的似要从胸膛里炸开,我抱着自己心爱之人,很久很久都不放手。
我看不到夙玉当时是什么表情,更无从得知她的心绪,她只任我抱着,一直没有挣脱。
良久,我发热的大脑才略微冷静一点,放开夙玉,欢喜无限地凝视着她。
我注视着她消瘦却更显清丽的面庞,脱口而出:“夙玉,你是不是——”
当时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才愿意嫁给我。
夙玉有点疑惑地看着我,等着下文。
我忽然笑起来,大声询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该把屋子布置一下了?”
夙玉轻轻笑道:“不用那么急吧。”
我挥挥手往屋子里跑,一边说:“你不急,我可急得不行!”
她愿意以后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愿意一辈子照顾她。
其他的事,又有什么要紧。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尽一切努力,让她过得开心。
如今想来,那是个奇妙的冬日之午,仿佛之前所有的快乐都不值一提,之后所有的欢喜都所剩无几。唯余那温暖和煦的阳光,长久驻在心里,暖暖地照着。
要布置新房,自然得要下山买各类材料,包括夙玉和我的喜服。
虽然夙玉说不用,但我坚持此礼不可废,我一无花轿二无聘礼,如果连霞披盖头都没有,还怎么有脸娶媳妇。
在山下的一家裁缝店挑拣了半日,我才拉出一匹红布,咨询夙玉的意见。
夙玉只看了一眼,就微微垂头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喜孜孜地说,那就这个了哈。
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来说,客人你选的这一匹,是本店最贱的。
我头也不抬,说,只买对的,不选贵的。
老板说,你媳妇生气了,你都看不出来?你媳妇生得这样标致,你怎么忍心给她穿如此俗艳粗糙的衣服?
我扭头看向夙玉,夙玉神色淡淡,不见波澜地说,没有,这个就很好。
老板急了,唰地抽出一匹布来,说,您看看这个,才知道什么叫好!
夙玉也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说,都很好,哪个都行。
我上前摸了摸那匹布,手感果然大不相同,我又使劲拽了拽,觉得确实挺结实,于是满意地说,就这个了!
老板一边取软尺准备给我们量身,一边小声嘀咕,牛嚼牡丹……
很快,这头牛在跟他讨价还价的过程中,成功地将他气了个半死。
东西都备齐了,我们回屋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挥剑,隔开两间屋子的木板应声嘎啦啦倒塌。
我四下看看,笑着对夙玉说,这下可敞亮多了。
新房说来很是简陋,收拾干净的床榻四周,也只不过围了圈红纱帐。
我和夙玉身穿大红喜服,头发梳得妥帖,相对正襟危坐,中间摆着一壶酒,两只酒杯。
我想说的是,结婚气氛还是做得很足,导致我心情过度激动而紧张得无法克制。
我想我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狰狞且扭曲,幸亏夙玉盖着盖头瞧不见。
没钱买喜秤,就用菜市之宝杆秤代替,这不和谐的存在稍许冲淡了我的焦躁。
盖头揭开,下面是一张熟悉的再不能更熟悉的脸,然而今夜看来,却是分外动人。
夙玉脸上未涂胭脂,却照样美得惊心动魄,一如初见时的惊艳璀璨。
夙玉等了半晌,见我还是目不转睛地呆呆看她,不禁微微一笑,轻声唤我:“夫君?”
这个陌生词汇让我心头猛地一跳,紧跟着脸就烧了起来。
又是半天,才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心脏给咽了回去。思索许久,只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晓得该说啥了。
你们知道,我是第一次成亲,缺乏经验,发挥失常在所难免。
还是夙玉提醒了我,夫君,不喝酒吗?
我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倒了两杯,在迷迷瞪瞪中喝了个交杯,也没有像书里写的来个深情的相视一笑什么的。那貌似不是我二人的一贯风格。
在如此万籁俱寂的情况之下,上天也不会突然打个雷来化解我的尴尬顺便破坏我的好事,我下了一回决心,终于缓缓伸手,轻轻捏住她尖尖瘦瘦的下巴。
夙玉没动,只是微微垂眼。
我深吸一口气,凑过去贴上了她的唇。
半晌,我终是忍不住开口:“夙玉……”
她微微睁眼,带着些许明了的神情看向我。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你……会恨我……吗?”
夙玉的瞳孔闪过一丝困惑,顷刻恢复宁定。她没有回答,却努力坐起,黑色长发披在背后,双臂轻轻环绕住我的肩膀。
她的脸有些发烫,贴在我颈窝处。
我呆了呆,明白了她的回答。
我抱紧她,下巴搁在她的头上,闭紧双眼。
夙玉,我不知该如何告诉你,我爱你,连生命也可以舍弃。
茫茫世间,我们却只能与彼此在一起。无论将来会怎样,我不想和你分离。
这一刻,只想真正拥有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我身边,给我温暖;这样珍贵的点滴温暖,希望我也能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