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我是人间惆怅客
「天青叙述」
我无所顾忌,决绝地冲进战场。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黑发自背上滑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支离破碎。“你给我……生个、孩子吧,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夙玉的异样,原来她压抑地哭了出来。
我再次淋漓释放,侧躺在榻上,缓缓自背后将她拥入怀中。
我小声说:“夙玉,别哭。对不起,你别哭了。”
夙玉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你的错……”
我贴紧她的背,低低叹息:“可是,我好像总有办法把你弄哭……对不起……”
那些悲伤与痛苦,泪水与叹息,会永远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中。
你若什么时候想哭,都可以尽情地哭出来。哭完了,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那时我以为,夙玉的未来仍会存在许多未知选择。
我想,没关系,反正我总是会在这里。她疲倦了伤心了,永远都可以回来。
我们成亲之后,那两件琼华派的衣服就压进箱底,我们很理智地不去触碰具有刺激性的回忆。
夙玉起先要梳妇人发型,我说我就喜欢你青丝如瀑的模样,改了看不习惯,她也就作罢。
我换上一身天青布衣,她一身白色麻衣,出尘气质却半分不减,咋看都像冰雪仙子入凡尘。
我俩没啥事情可做,山上也没个地方适合开荒,有时便下山走走顺便行个侠仗个义顺便收点小礼物权作酒钱。但是你知道,人若没有长着一张大众脸是件很麻烦的事,一来二去便在民间出了名,着实令我们担心会不会被琼华派发现行踪。
何况,我们也常常间接帮助太平村民,万一被他们知道是我干的,以村长为首的一帮贞洁烈士搞不好会投湖,这孽可就造大发了。
于是我们不得不转移兴趣,开始喂小溪里的鱼群,培植各类花卉,养小虎子爱尔莎,建造树屋,壁虎漫步……我们做的事着实太多,多到我已经记不清楚我们到底都干了些啥。总之,多了一个人陪着我,每件事都做得有滋有味,其乐无穷。
年轻时我也曾向往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是现在越老心胸越狭窄,狭窄得只能容得下自己和夙玉两人,像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这种事,可能比较适合让老子的儿子去做。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很闲,主要是因为人聪明,学啥都快,家务针线上房揭瓦下地挖坑样样在行,所以能腾出很多时间衣衫半褪地躺在树上喝酒,有时心情好了还会唱唱歌。
往往这时候,夙玉会安静地坐在树下,或是坐在相近的另一边树枝上,微笑着听我满嘴跑火车装文艺青年。
有一回她说:“我很久没读过诗了,不如你念几句给我听听?”
我的脑中一瞬间闪过小鱼在洛阳的酒馆,眼睛发亮地跟我说的话:“我很喜欢听人念诗,云家哥哥以后可以教教我吗?”
林花谢了春红,叹一生太匆匆,最后什么都没来得及教她。
我倒了口酒,摸过去轻轻亲了下她的耳朵,轻笑道:“想听哪几句?是春潮带雨晚来急,一树梨花压海棠?还是一枝红杏出墙来,蓬门今始为君开?”
夙玉脸一红,躲开我意图继续轻薄的唇齿,摇头浅笑:“出息,就只会拼凑几句艳词……”
我不依不饶地拉过她的手亲了下手心,笑道:“这哪里是艳词了?你想多了吧……哈哈~”
生活基调基本就是这样,平淡的乐趣温馨的享受。
啊啊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她叫我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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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小鱼叙述」
来到鬼界,一晃又是人世七年。
我还记得初来乍到之时,站在奈何桥边,看着一个美貌少女面无表情地给一个个灵魂灌汤,还着实惊讶了半天。
临到我时,多嘴地问了一句:“你是孟婆的孙女儿?”
少女白了我一眼:“我就是孟婆!”
我上下打量她,难以置信:“你身上没有一点可以被称之为‘婆’的地方。”
少女摆摆手:“除了年龄……你快点喝,少废话。”
我捧着汤碗,喃喃问道:“喝下这个……这一世的事情,就会全部忘记对吧?”
少女斜睨了我一眼:“怎么?你这一世过得太舒服了,打算死抱着不放?”
后面的鬼魂开始催我了,我一横心,将碗还给孟婆:“我不喝。”
少女神色懒懒的,指向桥下的一处平地:“不喝就站那边去,别挡道。”
开了我的先例,后头的人纷纷询问:“这个可以不喝吗?可以吗可以吗?”
少女抱臂在胸前,满不在乎地说:“可以啊,然后在枉死城里呆五百年。”
大家面面相觑,瞬间一饮而尽。
我在桥下望着忘川水发呆不知多久,得闲的孟婆蹦蹦跳跳地过来,伸手在我额头处一按,很快甩了甩手,不屑:“还是这么老套,就是舍不得个男人……”
我点了点头:“嗯,舍不得。”
她看看我,说:“不过你也少见,那个男的摆明爱别人,你还在这等,真是虚度光阴。想想看,五百年哎~可以重新经历多少回人生!”
我说:“人间也没什么多大意思。”
她摇摇头走上奈何桥,继续熬她的孟婆汤,嘴里碎碎念:“又一个为情痴狂的疯子……”
如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某日,我抱腿坐在河边,忽然说了句:“我好想他。”
并没打算说给任何人听,孟婆却很感兴趣地凑过来说:“那就去看看他喽~”
我摇头:“我不想在夜里上演午夜凶铃。”
孟婆说:“你这种本来就是不允许去人间胡闹的,我是叫你去看看阴司水镜,想着那个人的样子,就能看到他在人间的情况。”
我抬头问:“那个什么镜子在哪里?”
孟婆说:“那个要有预约券的,我这里正好有几张,150冥币一张要不要?”(肉搏会后遗症……请见谅)
我说:“………………原来你还兼职做黄牛。”
从此鬼界的日子不再无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果真不错。即使在鬼界,也一样有很多打工机会,换来的钱我统统拿去换水镜预约券了。
我看到,他和她的生活一开始是很和谐的,后来夙玉的身体却开始出现反复,渐渐衰弱了下去。天青想尽各种办法为她驱寒,耗尽体内大半真气,却再也换不回她的安然无恙。
夙玉变得十分怕冷,屋里常年生着炭火,她却还是时常将自己团抱,连运动一下的气力似乎也失去了。天青后来要渡真气给她时,都被她拒绝了。
天青唯有采用最原始的治疗方法,躺在她身边,与她贴身拥抱,十指相扣。
慢慢地,天青会在这种姿势里变得心安,呼吸平稳而悠长。
孟婆跟着在一边凑热闹,不忘注解:“你肯定不知道,其实男人对于冰冷的身体天生就有一种抵触感的,即便那个女的美得跟天仙似的也不行。”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她为什么。
她得意地说:“摩擦生热你懂吧?如果摩擦了还是不能生热的话,男人的欲望也燃烧不起来的~”
我默默望天,觉得这个见惯世事的少女孟婆真不是一般的没血没泪。
我一边看着天青的睡脸,一边胡思乱想着孟婆具有感染力的发言,我想:说不定通过所谓的房事,真的能让身子暖和过来也说不定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至少天青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吧……
——难道说冰冷的身体真的有消解欲望的功效?
这一疑问没有解答,因我毕竟不是天青肚子里的蛔虫,只是后来夙玉来了鬼界,我问过她为什么愿意嫁给天青,她淡淡说道:“他心中无名利,名利不能动之;他心中无所求,欲望不能惑之;他心中不敌视任何人,故,无敌于世。”
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很遥远。
“我也曾以为他是块不思进取的朽木,后来才知我大错了。之后的日子皆与他在一处,观其言,察其行,方知他是有情有义,懂得尊重生命的雕栋之才。而他心中虽有苦楚,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未见他因此软弱消沉。这般自在逍遥心境,倒正合了天地大道,所以我才……”
“深许于他。”
她说的我并不能全部听懂,却模模糊糊觉得很有道理,天青一直都是那么不正经,其实他看得过分的开,以至于他的欲望,他想要的东西,或许真的只有一点点。
起初,天青很是警醒,夜间总不能深眠。因为夙玉只要一动,他就马上会醒,给她盖好被子,添上炭火。渐渐地,夙玉养成了睡觉一动不动的习惯,孟婆在一边看得好笑,说这样更像尸体了;更令她觉得可笑的是,抱着“尸体”的天青居然能睡得香甜无比。
夙玉的头就靠在天青颈窝,顶着他的下颌,紧紧挨着,像两个在寒冬里相互依偎取暖的孩子。
因为体质原因,夙玉一向浅眠。有时她清晨醒来,会凝视天青许久,轻轻描画他眉毛鼻子五官轮廓,那模样如许温柔。
这男子如此深情,让她不能不心疼。
天青一副睡得不省人事的模样,但我怀疑他一直清醒着。因为不狡猾的男人就不是云天青了。
某日,天青去林中打猎,却神思恍惚心不在焉地闲庭信步着,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重大问题。
走路不看路的结果就是被石头绊倒,结果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他的手掩在嘴上,指缝里缓缓流出一缕血来。
孟婆说,个把牙磕掉了,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天青就伏地剧烈咳嗽起来,地上很快洒下了斑斑血迹。
他越咳越是收不住,最后抱紧自己双肩,情不自禁缩成一团。
我想到夙玉。这模样令我恐慌。
夜渐渐深了。
有轻微的脚步声踩着枯叶传来,天青没有回头。
夙玉想是在家中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便披了件衣服来找他。
夙玉忽然停住了,我猜,她是闻到了血腥味,或是感觉到了什么。
天青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夙玉缓缓走到天青身旁,解下身上披的大红色斗篷盖在天青身上,什么也不说,只是从背后抱住了他。
天青终于微微颤抖了一下,伸手一把拉住夙玉的手,紧紧的,仿佛一松开就会消失一般。
夙玉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说,我们回家吧。
天青喉结动了动,半天才从喉咙里滚出一句低语,对不起……什么都没打到。
夙玉说,没关系,我吃得也不多。
天青似乎从她宁定的话语中获得力量,他扶她站了起来,重新将斗篷为她系好,瞬间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笑意,拉着夙玉的手往回走,而夙玉就像人世间千万个普通妻子一样,温婉乖顺地走在丈夫身后。
终于,有了一个家。
我的心里,漫过一丝微微的羡慕。不是羡慕夙玉,而是羡慕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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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如果乃们把本章小鱼刚开始叙述的那一小段再看一遍的话,可能会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
如果把小鱼的口吻想象成天青也未尝不可,那么天青舍不得的男人不用说也是霄哥,理智告诉我不能再YY下去,否则这篇文就会不可遏制地演变为耽美同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