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并未言语,静默了片刻道:“我向小姐取上次所寻之物。”
“你不是寻找过了么?这凝香阁上下估计你是寻遍了,若是未曾寻到,那我也是爱莫能助了。”她似是惋惜的说道。
“不!那宝贝就在小姐您这里。”他十分确定的说道。
此时,安雪洛缓缓起身,晃动的烛光照射出微弱的光芒,她的身影在烛光中袅袅娜娜,若仙子从画中走出。她盈盈走到黑衣人面前道:“阁下,若是信得过小女子,还请阁下摘下面纱,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若是这里有阁下所要的东西,我定然会送给你。”
她温柔的话语声,对方稍稍放松警惕,可他犀利明亮的目光落在安雪洛面上,摇了摇头头。因带这黑色的面纱,安雪洛只能瞧见对方的眼神。
他的目光冷峻淡漠,浓黑似箭的眉毛,凤眼微眯,转而眼中的光芒如皎洁的月光一般冰冷,却并不让人觉得心寒。
许是安雪洛盯着他太久,他有点不适应,睨了一眼安雪洛道:“此宝乃西燕国内仅有的几块宝石而已,上次来寻找的时机不对,自然是寻不到。”他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今夜是月圆之夜,这宝石才会发光,如今我确定这宝贝就在小姐您的首饰匣子中,方才我在就来过,那时这室内没有任何光亮,我瞧见那匣子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说罢,他的目光收回,进而落在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上。
安雪洛微微蹙眉,甚为不解。
那里面却是有一块比较奇怪的石头,可是她从未见过它会发光。更重要的是,这石头是佟氏在世时候,一次佟氏带安雪洛出去游玩,经过集市看见的东西,那时候安雪洛甚为喜欢,爱不释手,佟夫人才买下了。
黑衣人见安雪洛沉默好久,以为她不愿将此宝借给自己一用,又道:“莫不是小姐不愿意救人?我家长兄如今身患顽疾好久,请了燕京无数的大夫都不能治愈,偶尔一次一位高人指点,才得知只有此宝能够治愈我长兄的顽疾。”他的话语不再冰冷,略略带了一丝伤感。
安雪洛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救人当然重要,我这就给你取那石头。只不过我并不觉得它有如此神效,至于可用不可用,我可不敢保证。”
她轻盈的回身,洁白如玉般的小手轻轻打开匣子,将上面的首饰取出,才从地下翻出来那块石头。
然而令她十分好奇的是这块石头竟然发出荧光,她不由得仔细瞧了半刻,仍旧不明所以,便将这石头递给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方才还是冷冰冰的眸中竟然有了喜色,如获至宝一般接过石头,深深道谢,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别致的玉佩,将它放在安雪洛手中道:“多谢姑娘,如今我家长兄终于可以不再受苦了。”他凤眼一眨,又道:“这是一块神奇的玉佩,据说可以救命,今日便作为谢礼送给姑娘。若是往后有缘,必会再见。”
说罢,他的眼神又变回原来冰冷的感觉,转了个身,房门轻开,悠然离去。
安雪洛仍然恍惚不已。
若是这石头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能重新回来是不是也因为这块石头呢?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前世她并未发觉有何不一样!
微微轻轻吹进房内,房门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清风拂面,吹动她长长的秀发,那秀发在她圣白如雪的面上拂过,她才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手中竟然多了一枚玉佩。
方才黑衣人的话,她全然未听进心里,一切如做梦一样,可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六妹妹,你还好吗?”人还未到,大少爷的声音早已经传来。
方才青黛去寻他帮忙,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就快步跑来了,如今手中还拿着自小佩戴的宝剑,急冲冲的大步踏进了房内。青黛亦是跟在大少爷身后,慌慌张张的跑来,气喘吁吁的道:“六小姐……刚才可吓死奴婢了!”
安雪洛抬眸看向他们,雅然一笑道:“我没事儿,大哥放心。”说罢,她轻盈的转了个圈,缓步走到司徒君政面前,挥挥手示意青黛下去。
直到房中只剩下她和大哥,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大哥。
司徒君政听完她的话,十分不解的摇摇头,轻轻放下宝剑,双手扶住安雪洛的肩膀,郑重道:“不管此人是何居心,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明日我便给你这院子多派几个人守护。”
他双目睁得很大,直盯盯的看着妹妹,他方才的话像命令一般不容许拒绝。
安雪洛看在眼里,只得应下来,“好了,大哥,我答应你便是,你放开我。”
司徒君政这才放手,走到椅子处坐下,平静的道:“宁儿,今夜宴会发生的事情真的让我担心,那利剑明明是对这你射过去的,若是你没有发觉,只怕现在……”他不忍心再说下去,若是妹妹不在,他如何跟死去的母亲交代?
“我以后定当小心。”她轻声道,“大哥所说甚是,不过你放心好了,明儿父亲必然会有个说法。”
明日,安雪洛想想就期待!尤氏,只怕你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司徒君政见妹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的离去。
静谧无声,微风习习,夜色宁静,凝香阁内如往常一样,仿佛刚才一切并未发生过。
翌日,天色刚刚放白,青黛、紫墨就来服侍六小姐洗漱。青黛一手捧着水盆,一面瞧瞧说道:“奴婢今儿出去一趟,听府上的丫鬟们在议论,说是在五小姐的院子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一身黑衣,死的可叫一个惨烈呢!”
紫墨取了六小姐最为喜欢的紫罗兰轻纱裙,接上青黛的话,“的确是这样,侯爷今儿一早就命人将那具尸体偷偷运出府了。可那黑衣人死的极为惨烈,根本辨不清面容,只怕是不知道此人是谁了。”
安雪洛笑道:“他是谁,根本不重要!只怕这回尤氏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平日在长辈面前她还会叫尤氏一声母亲,可她心里的母亲只有佟氏,至于尤氏,根本就没资格!
安雪洛瞧了瞧两位丫鬟的神态,并未发觉异常,看来,昨夜卿芳姑姑发觉不对,并未和别人说过。
那么,对于昨夜的事情,只怕没几个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阳光格外灿烂,清晨的微风飘过凝香阁,菊香四溢,充斥整个院子,安雪洛心情大好,尤氏,我看你如何辩解?
福香苑内,司徒君荣在院子中踱着步子,她此时心乱如麻,神色不定,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觉得不像是真的。
可今早她还在睡梦中,便被院中的声音吵醒了,丫鬟小厮们无不议论荣欣阁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具尸体,她十分意外。昨儿母亲还告诉她,这一次必然要让那个小贱人见不得人,可这事儿怎么变了个样子呢!
如今尤氏还出来,她已然在荣欣阁呆不住了,急急的跑来向母亲求救。
此刻,琉璃正吩咐小丫鬟们打扫庭院,一抬眼瞧见五小姐来了,忙上前问安道:“五小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夫人还没起来呢!”她一脸笑容,欲要拉住司徒君荣的小手。
司徒君荣本就怒气冲冲,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急急的抽回手道:“贱蹄子,滚一边去!”琉璃的笑容强烈的刺激了她,她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又怎可能不生气!
琉璃不明就里挨了一顿骂,也不再说话,只得退到一边去了。
“吱呀”房门终于打开,司徒君荣忙跑到尤氏身边,泪眼涟涟道:“母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话才说了一句,泪水就顺着眼角滑下,染湿了那俏丽的脸蛋儿。
尤氏眉头一皱,支开了身边的丫鬟们,将司徒君荣拽到了室内,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大早就哭,可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司徒君荣早已不顾形象,扑在尤氏怀中,呜咽道:“女儿……女儿的院子中莫名多了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她抽泣了一下,抬眸看着尤氏的眼睛,道:“女儿瞧着那人好像是昨夜出现在晚宴的黑衣人,可女儿不明白,他怎么会死了?而且死在女儿的院子中。”
尤氏美眸中闪现出惊讶的目光,她明明昨儿只是一计,一来让侯爷提防安雪洛,二来是让那黑衣人故意跑去安雪洛的闺阁中,即便是没有发生什么,这君宁的闺誉也会受损。可他怎么会死了呢?还奇怪的出现在司徒君荣的院落?
一抹愁容骤现,瞬间消失。她取出锦帕拭去女儿双颊的泪,爱怜的说道:“别怕,有母亲在呢。”
然而此时,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夫人,五小姐在这儿吗?老夫人有话儿想问五小姐。”
是了,这是罗妈妈的声音。
房门打开,尤氏探出头来笑道:“五丫头在这儿呢,一会就过去。”
司徒君荣紧紧抓住尤氏的衣角,始终不愿放开,她的眼眸满是畏惧、委屈。尤氏见状,安慰道:“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小贱人能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到了寿康苑,尤氏才发觉,安雪洛早已在老夫人身侧静静坐着,端庄而安静。旁边是二夫人,她神情悠然,陪老夫人说笑着,一副无关事事的样子。
“孙女给祖母请安。”司徒君荣上前跪拜,方才梨花带雨的面容早已变得平静。
司徒文山向这个女儿望去,心头却掠过一丝质疑,虽说他心里是相信君荣,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若是昨夜的箭与这个女儿有关,那他是如何也不能不闻不问。
“荣儿,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你父亲刚刚痊愈,若是昨夜有个闪失,这后果得有多严重你知道吗?”老夫人劈头盖脸的就盘问了起来,双目严厉的目光让人觉得畏惧。
司徒君荣抬起头来,辩解道:“祖母,孙女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这一早我还没起呢,院里的小厮就发现了。再说,孙女哪有那个本事将这人杀死呢!”她眼眶噙着泪,满肚子的委屈伴着泪水儿滑下,“孙女真的是冤枉的,还望祖母明察。”
老夫人嘴角微微一撇,“你说你是冤枉的,为何这人就偏偏在你的院子中发现了?若是你不心虚,为何将他谋害致死?”
司徒君荣睁得大大的眼睛,不相信的看着老夫人。往日那么慈祥的一个人儿,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呢!又瞅了一眼安雪洛,她神情自若,她心里的怒火终于燃烧起来,愤怒的眼神盯着安雪洛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想陷害我!”
咬牙切齿,怒气冲天的司徒君荣,此时已然出离愤怒,不经大脑的大吼起来,俨然市井泼妇,哪里还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安雪洛见状,觉得十分可笑。她清澈如水的眼睛中闪出悠悠的光芒,淡淡道:“五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说罢,她故意蹙眉,仿佛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你,指使人想谋害父亲,可并未成功,而后你便杀人灭口,栽赃陷害,将那黑衣人的尸体放在我的院落中,这不是明摆着的陷害么!”她那白皙如玉的面容变得通红,怒火般的眼睛从未离开安雪洛。
安雪洛见状,从老夫人身侧站起来,走到司徒君荣身畔,环视众人,平静说道:“祖母,父亲,母亲,昨夜发生的一切,想必大家都看在眼里,那利剑明明是冲着我来的,若不是当时三姐姐拉起我低头说话,这箭只怕是射在了我的身上。试想?若是我谋害父亲,为何将箭头对准了自己?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点点头道:“虽然我眼神儿不似往年好,可昨儿的事情我是看在眼里。”她又瞧了一眼三小姐司徒君姝,问道:“三丫头,你六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司徒君姝点点头,道:“祖母,的确是这样的。”本就不善言语的她,这会子倒是开口了。
安雪洛听闻,向君姝投以感谢的目光。
尤氏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走向前一步,赫赫盯着安雪洛的眼睛,厉声道:“可这黑衣人分明是逃到凝香阁的方向,你又作何解释?若不是你,又可能是谁呢!”
凌厉的目光射来,安雪洛却十分镇定,她缓缓说道:“母亲,这一点恰好说明不是我做的。想必没有人傻到自己指使人谋害,最终跑回自己的院子的!”她冷冷的瞪了尤氏一眼,不再言语。
尤氏闻言,在脑子里转了个圈。照理说,的确是这样,没想到那个痴傻的丫头竟然可以想到这一点儿,真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那么这样说来……
她灵光一闪,嘴角扬起一丝笑来,看向老夫人道:“宁儿这样说倒也是的,那么……”她转头对上司徒文山的眼睛道:“侯爷,如此说来,这事儿也不是荣儿做的呀!”
司徒君荣被愤怒冲昏了头,这会子见母亲这样说,才反应过来,连连说道:“就是,荣儿是冤枉的!”破涕为笑,她得意的看了安雪洛一眼,轻哼一声。
老夫人如今也是拿不定主意,她自然是信得过宁儿的。可尤氏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但是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刺客,难道真的与府里无关吗?她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可具体又说不出来。
“儿子,你自己决定吧。”老夫人悠长的声音说道:“罗妈妈,扶我去内室里休息,我这头又疼了。”
老夫人甩手不管了,这下司徒文山更犹豫了。然而不管是谁,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若是其中一个设计谋害自己,他都是心痛不已。然而,这事若不给出一个结果,他这面子也过不去。
“昨夜事发一刻,这人的确不是冲着我来的,想必只是一个刺客而已。宁儿,你受惊了。”说罢,他似是安慰的看了一眼安雪洛,“可这刺客本就是武功高强,骤然死去着实奇怪,又为何在荣儿个院落?”他的目光疑惑的看着尤氏,更像是在问她。
尤氏心里一惊,莫不是侯爷在怀疑自己?转而一想,不管怎么样,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平静道:“侯爷尚且不知,妾身一介妇人怎么会知道呢?只是,荣儿可是从妾身肚子里爬出来的,妾身想定然不会是荣儿。”
司徒文山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儿,缓缓道:“我自然是相信荣儿的,只是这事儿着实蹊跷,我还要细细查证。”
安雪洛心笑,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查证?只怕早已死无对证!可她不明白,昨夜那人是来寻荧光石头的,虽然帮助了自己,可他为何要将这刺客杀了呢!
现在,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司徒君荣起身谢过父亲,任由竹青扶起来回了荣欣阁,她如今恨透了安雪洛,“小贱人,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竹青听闻,安慰道:“小姐放心好了,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找到机会再收拾她就好了。”
然而尤氏冷冷的瞪了安雪洛一眼,别人心里不明白,她却心如明镜一般。昨夜不知这小贱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一劫,如若不然,这尸体定然不会在司徒君荣的院落。
只是,躲得过十五,你还能躲得过下个初一吗?
安雪洛沉着冷静,对上她凌厉的眼睛道:“母亲,记得晚上可要插好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