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晌午,她今儿一早就觉得天气燥热,这面纱不过是遮阳用的,这会子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咳咳……”安雪洛一咳,白皙的手顺势捂上小嘴,由丫鬟青黛扶着缓步走向荷塘边,“五姐姐真是好兴致,也难怪!今儿的荷花开得比往日更娇艳几分,似是在等待华大小姐的到来吧!”
这咳声惊动了两位正在耳语的少女,蓦地转头齐齐看向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孩子。
“你……”司徒君荣骤然间意识到是君宁,十分不解,她不应该在阁中养病么?难道昨儿晚上母亲告诉她的事情没有办成?不,不会的!她又仔细瞧瞧君宁,这面纱遮脸,只怕是不敢真面见人吧。
她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冲华丽颜笑道:“丽颜,这位就是你说的六妹妹,君宁。”一面说着,一面上前轻蔑的对着君宁笑,心道:你不好生歇着,如今可是你自找的,今儿我非要让你的丑相暴露在华丽颜面前。她定然会告诉华夫人,这等模样的六小姐怎么可能配得上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华大少爷呢!
“六妹妹,今儿听母亲说您病了,这华大小姐前来,我也不便去看你。这会子更是热了,你怎么不休息着,这若是病重了,母亲定会伤心的。”她冷冷的剜了一眼青黛,轻哼一声。
华丽颜想起方才君荣的话,又瞧见这带着面纱的君荣,更加确信安雪洛定是生的丑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心里不禁鄙视了几分,脸上却自然的笑,“是呢,六妹妹还应多休息才是,这样才能早日恢复。”
“劳烦丽颜姐姐担忧了,我这身子,没事儿。”微风吹拂着面纱,安雪洛乌黑的秀发也随风飘扬,她的语气却甚是冰冷,似笑非笑道:“丽颜姐姐生的如此精致美丽,若是被这骄阳灼伤了,那只怕是不好了。五姐姐,你也不让丫鬟给丽颜姐姐撑着小伞,母亲知道的话,不太好吧!”她嘴角扬起,却因面纱遮掩,并不能使人察觉。
这话听着极为柔和,却字字如烙印般刻在司徒君荣的心上。她竟然当着华丽颜的面羞辱自己,怒火中烧,十分生气。她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的小贱人这般能言巧辩了!
可眼前,华丽颜还在,她不敢动怒,只得向华丽颜赔罪道:“都怪我不好,一时间赏花竟忘了。”略带愧意抬眸瞅了一眼华丽颜,白皙的双颊羞愧的染上了嫣红。
华丽颜却笑笑:“君荣你这是作何,我们本就是朋友,今儿我虽是客人,你也无需这般多礼。”
她的心里却犹豫起来,若是六小姐生的丑陋,然而五小姐却是十分善解人意,也识得大体。本来母亲今儿是想她私下瞧瞧未来的嫂子是怎么样一个人,如今看来,只怕这六小姐是不能进了华府!若是五小姐的话,兴许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青黛,去给华大小姐撑着伞。”不知何时起,她的手中多了一把油纸伞,虽小,却极为精致漂亮。
青黛点点头,撑起油纸伞给华丽颜遮了起来。
司徒君荣终是愤怒了,她这是明摆着给自己难堪!心想:既然是你故意找茬,这回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轻盈的走上安雪洛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安雪洛戴着的面纱,兴奋道:“六妹妹,方才只顾说话,这才发现,你这面纱真是漂亮,可否借给我试试?”
她笃定安雪洛昨夜喝下母亲的薏米百合羹,那么,她定当出丑无疑!
安雪洛心中一笑,君荣啊君荣,你在人前这般会装,就算是再气愤无比,也这样优雅。若是昨夜中计的话,真是如了你的愿了!
“送给你就是了。”她淡淡说道,双手轻轻解开带子,取下面纱,递给君荣。然而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无论悲喜。
随面纱的摘下,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仿佛深潭的水,看不清任何想法,而那本就白皙亮丽的肌肤,因略施粉黛,更显得晶莹剔透,光彩照人。长长的秀发伴着微风轻飘,俨然画中美人,若仙子一般纯净。
华丽颜放眼望去,不由得惊呆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足足在安雪洛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六妹妹真真漂亮,就连这荷塘的荷花也被你比了下去。”方才端庄优雅的面上顿时绽放出柔和的笑意。
安雪洛缓缓走到她身畔,冷眼轻笑:“姐姐才是倾国倾城,这可是西燕所有男子心中的丽人!我可不敢与丽颜姐姐相比。”
华丽颜一时间怔住了,眼前的人儿,美是甚美,可她的话语中毫无感情。都说娶妻娶贤,这样的人儿,定然是不好相处的,若是哥哥真是娶了这样的人进门,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此时,司徒俊荣怒气从心底迸发出来,仿佛下一刻就要不能自控,紧紧闭着粉嫩的小嘴,弯弯的眉毛也渐渐竖了起来。她恶狠狠的盯着安雪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儿撕碎,或是将她扔进这荷塘中,狠狠的踩上几脚。她怎么不是母亲所说的那般毁了容,而是这样靓丽,甚是美貌都要超过了自己!
刹那间,安雪洛明亮的眼睛散发出得意的光芒,虽是冷若冰霜,司徒俊荣却觉得犹如炽热的火焰,似乎一刻间便将自己烧伤。
安雪洛心中暗笑:司徒君荣,我会中计吗?我虽有绝世容颜,却从未刻意装扮。今日,你是否瞧见了我的真面目?
用过午膳,待天下了凉,华夫人便带着两个女儿乘着马车回去了。
司徒俊荣心里自然不快,这会子她在福香苑径自生气,撅着小嘴,深深叹气,就连本是明亮的眼眸中都散发出的茫然的光芒。然而尤氏今儿与华夫人相谈甚欢,这会子全然没注意到女儿神情的变化。
君荣不情愿的撇撇嘴,起身走到尤氏身前,撒娇道:“母亲,那个小贱人今儿那像您说的那般毁了容貌?非但如此,她今儿竟然画了女儿从未见过的妆,看起来都要比女儿漂亮几分了。”
尤氏放下手中的茶盏,诧异的看了一眼君荣,难道这琉璃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吗?可她十分奇怪,安雪洛一切如她所愿,今儿并未出现在华夫人面前。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是君荣能嫁入华府,她心头也是解了怨恨。
想到这儿,她眉头稍稍展开,淡然笑道:“荣儿,你如今已经十四,过了年就是大姑娘了,往后这粗话可别从你口中说出来了,母亲可盼着你成为大家闺秀,将来也能得了婆婆的喜欢。”
这话不假,司徒君荣亦是明白,不情愿的点点头,细声道:“可是女儿真真瞧不得她比我还要漂亮!往日也没见她这样的容貌,今儿她突然出现在华丽颜面前,还装神弄鬼的戴了一个面纱,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的见不得人呢!”
方才华夫人在,尤氏自然不方便询问,这会子听君荣这样说,她却更加不明白了。“你是说丽颜瞧见了她了?可华夫人对你还是比较满意呢!她出来都做了些什么?”
司徒俊荣见母亲说华夫人对自己的印象不错,神情才稍稍放松,细言慢语的将今儿在后花园中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尤氏。
尤氏听完,深深吸一口气,也是诧异,她这是想做什么呢?若是真的想阻拦自己的计划,只怕也不会冷言冷语对待华丽颜?可不管她是何种心思,如今只怕华丽颜对这个丫头没有几分好印象了,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更好?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微风袭来,更是凉爽了。尤氏伸手拉起司徒君荣嫩白的小手,语重心长道:“荣儿,你是娘贴心的小棉袄,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娘都会尽全力帮助你的。今儿我瞧见这华府的两位小姐生的如此美丽,料想这华大少爷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她的眼神中浮现出明亮而希冀的光芒。
司徒君荣听母亲这般说来,已是羞红了脸,忙得低下了头。
天色更暗,天空中渐渐布满了乌云,这夏日的天气多变,眼看着就落下了点点雨滴。这雨滴从空中落下,愈来越大,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也不愿意停下。片刻后,雷声滚滚,暴雨倾盆。
凝香阁内,司徒君荣透过纱窗抬头望向窗外,心想这场雨的确下的不错。她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与这天气浑然不一,而一旁的青黛却很是纳闷,今儿小姐偏偏在华大小姐面前摆了一副臭脸,这会子倒是笑的那般自然,真是……
“青黛,估计过不了多久,华府便会应下华大少爷与五姐姐的亲事了。”她说的那般自然,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这话,更不像是从一个抢了亲的人口中说出来。
“吱呀”房门被推开,卿芳姑姑一脸愁容,刚进来就收起手中的伞,这才走向安雪洛,不解的道:“六小姐,恕奴婢多言,奴婢自小就跟着夫人,当年夫人为小姐亲自选的这门亲事着实不错,可今儿我且瞧着小姐好似故意将自己撇开一样。”
若是在半月以前,她定然不会这样说。可如今她发觉小姐变了,不禁聪明了,更懂得如何处理事情了。那么,今日她这样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还是你懂我。”司徒君荣慢慢说道:“也许在别人眼中,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但是,过不了多久,华府就要败落,我明知道如此,当然是不会让自己掉进深坑之中。何况有人偏偏想往里面跳,我为何不助她一把呢!”说罢,她的唇边绽放出一丝冷冷的笑。
然而,卿芳姑姑与青黛皆是不解,这华府是何等的风光,在燕京城内可是没有几家能与之相媲美的。这又怎么可能要败落呢?莫非六小姐真的是脑子坏掉了?
安雪洛微微转头,便瞧见了四只疑惑的眼睛看向她,“许多事儿,我不好解释,不过这事儿你们万万不可让母亲知道。”
卿芳姑姑自是知道,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若是传到尤氏口中,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尤氏自华夫人来过之后,既没有询问琉璃当日为何没有替自己办成那件事,也没在叨扰安雪洛。显然,司徒君荣的亲事在她心里至关重要。而安雪洛也自得其乐,整日除了向老夫人请安之外,便安心在凝香阁内读书、练字儿,闲暇之余还用心的将凝香阁好生整理打扮了一番。可她心中一直惦念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大哥,司徒君政。
重新活过已是半月了,她还没见过大哥呢,也不知大哥是否知晓父亲受伤一事,若是知道,应该快回来了吧。
这半月内,司徒文山身体逐渐康复,安雪洛却没有再去看过。她没忘记,前世父亲许是因对母亲感情极深,可母亲的去世并不是自己的过错,他将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如今,凝香阁的面貌焕然一新。先是院子里杂草早已清除,原先碎石铺满的小路被换成了七彩的鹅卵石,由鹅卵石围成的四个圆内种上了先前买来的菊花。就连院子的围墙也重新布置了一番,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自从上次黑衣人寻找东西未果,这些时日来从未出现过,可安雪洛却隐隐觉得这事儿并没那么简单。
君宁眉宇中透露出些许的笑意,静静坐在紫藤树下的秋千上,抿了一口茶。
推开院门,罗妈妈满面笑容的急急跑来道:“皇宫里的公公来了,老夫人让小姐们都到前院去接旨。六小姐,您也快去吧。”
“我知道了,妈妈快回吧。”君宁放下茶盏,洗漱了一番,就去了寿康苑。
她一面走,一面想着:这么快就要封侯了!记得前世父亲清醒了一个月才得到皇恩。看来,许多事情已经在悄悄变化了。
寿康苑内,老夫人,司徒文山、尤氏以及几个姨娘,二房的老爷、夫人及妾室,以及府里的小姐、少爷们均已经跪下,安雪洛忙前去规矩的跪下。便听闻苏公公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文山不畏生死,圣前救驾有功,特封为司徒侯。钦此。”
司徒文山双目炯炯,上前接住了苏公公的圣旨,高呼:“谢主隆恩!”
众人也跟着司徒文山叩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