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没什么,就是想帮你出一口气。”阿飞实话实说:“如果你真想把我送回老家,只要你高兴,我也觉得没什么,我现在不想看见昨晚那个为情自甘堕落的你。”
听阿飞如此说,May立即全然明白了,昨晚她喝醉酒,脑子里幻想过的场景,是真正发生过的,只不过陪在她身边,任她打骂的,哄她睡觉的人,却不是那个混蛋,而是眼前这个站在她面前,生活都不能自我安排,明明比她小七八岁的小毛头。
掀开被子离开了床,去拿了她的包,翻出里面的手机,看了看短信,没有任何异常,再看了看电话,未接电话也没有,最后翻到已经拨电话那一栏时,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三个字,和那一串她总也记不好的电话号。
那是时毅坚家里的,哦,不准确地来讲,那也不算是他的家,他曾说过,他家在琐州,而这里却是海沧,那个全公司都要仰望的人的家。
“你翻我手机都做了些什么?!”May直直地看着阿飞,他打电话居然打到那个地方去了,那么接电话的人会是谁?会是他吗?阿飞又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话?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再说手机,除了打电话还能做什么,我才不会玩手机上那些破游戏呢。”他知道姐姐的脾气,知道她醒来会跟他没完,但是他还是那么去做了,因为在做这些事之前,他已经想到了现在这些后果。
“接电话的是谁?”
“对你来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是做错事的孩子。”
“难道你不是个孩子吗?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先动一下脑子?”如果这通电话是时毅坚接的,那么也许还好过一点,最多时毅坚会误会她,更加嫌弃她,可是这有什么的,反正他都不要她了,更多的误会,更多的嫌弃,那又算得了什么?
May担心的是那个家里的另外的一些大人物接到,阿飞这个少年不知事的,冲动的电话,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里面的大人物,只怕她的日子得不好过了。虽然也许结果并不会向她所想的那个方向发展,但是她真的有些惶恐不安。
“对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用脑子。因为我对他的想法就只是一个,那就是见着他就揍他一顿。”阿飞根本就不怕May,年青气盛的他,根本就不怕硬的,所以他是遇强则强,性格如此倔强。
“整天就知道游戏世界的规则,打打杀杀,可是这与你又无关,你凭什么去揍他?!”
“就凭他让我姐姐哭了。”
“让我哭了,你就要去揍他,那么你让我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揍自己几下呢?”
“我……”阿飞语塞无话再接。
“就知道给我的生活添乱,添堵,哪天才能长大呀?!”她记得父亲把阿飞从游戏厅里拧出来,打得半死的时候,他哭着跪到父亲面前保证,父亲不理他,叫他自生自灭,有多远滚多远。她见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把他接来了馥源。
给他找了好的私立学校,让他好好学知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尽量满足他。可惜没到一个月,学校的老师就连连通知她去开家长会,会上老师点名讲:“叶飞这孩子太有能耐了,我们坚决不要这孩子。你还是另寻高府。”
她再次为他找好一所学校,准备带着他去报名,可是还没走到学校,他便借故逃开了。她一路找回家,可是没有找到他,以为他在这所城市走丢了,心急如焚,可是时间没有过四十八小时,就是报了警,警方也不会立即立案,她只好拖朋友一家一家的游戏厅里找,可恨的是一整天里,所有的游戏厅都找完了,却没有找到他。她急得大哭了起来,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妈妈自然说了些安慰的话,可是越听越不安。
爸爸甚至说:“别急,等找到那臭小子,给我死命地打。”
可是这能不急吗?等找到他往死命地打,可是那得找得到呀,再说,如果找到了她还能怎么打他,他终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呀。
经过一天的提心吊胆,May正准备去警局立案时,却又在家里的花台边看到了阿飞,那时她真的上前痛打了他一顿。一边打,一边哭,问他:“你还要不要去上学?”
阿飞很平静地告诉她:“我不想再去那些学校了,我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你工作那么辛苦,花那么多钱在我身上,让我读书只是浪费。”
“那你说你能做些什么?!”从小十指不沾泥,被家里的人捧着像星星一样的人,本应该好好努力,成为大家所期望的那样的人,不是么?怎么现在变成这等堕落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不想再到学校去了。”他厌恶学校,同厌恶这个世界一样。说什么一视同仁,说什么大家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全都是放屁。
“这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钱,有权。有钱有权,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没钱没权,所有人只会狠狠地,死命地把你往地下踩。就算你再努力,所有人也都只看得见你的坏,而看不到你曾为此做过的努力。”阿飞仿若经历过许多,此番感叹虽然有些偏激,但是却也句句踩着社会的现实。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和母亲游学,走过太多的城市,内心却总没有一个定点。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学习,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地容入别人的圈子。可是每当他要好好学习的时候,他又要转学了,那些总究容不下的圈子终究没有等他容进去,一切便又重组了。
所有人与事,他永远不会说再见,因为根本就不会再见,因为根本也没有必要再见。往好听的说,他也算是国内留学生,往难听的说,他一直都只是一个流浪的人。
“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那为什么还这么任性冲动?”May的心在滴血,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来教育别人了,因为阿飞说的也是事实,可是:“为什么你不能往好处想,有钱有权又如何,我们过我们的生活,是卑微也好,是可怜也好,我们又对那些人无所求。”
“可是我就是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眼光,与不同等级的对待。”
“受不了也得受,受不了,你就不去学校,那叫自报自弃。你为什么不能够争气点,有出息一点,好好学点东西,等到以后你学有所成,以后成为那些高层次的人当中的一员?”
“我不要成为那肮脏阶级当中的一员!我不去学校!”
“你可曾有想好?”
“我已经想好了,我已经十八岁了。”
“好,不去学校,那就只有入社会。”May冷冰冰地转身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