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见,左修扬。
“医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允真心有不甘,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的腿,不出国治疗就没有任何痊愈的希望了吗?”
医生看了允真的父亲一眼,稍作沉吟,还是重重地点头:“是的,以这里的医疗水平和设备,对于你的腿伤根本无能为力。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治疗,我必须告诉你。你只有两个选择,其一,就是苟延残喘,托着这条病腿最多只能活上半年,因为你的伤比想象中严重,不需要多久就足以将你致死。其二,就是截肢,虽然可以保全你的性命,但在此以后就要依靠假肢或者拐杖甚至轮椅来度过这一生。”
允真的脸变得惨白,久久没有说话。允真的父亲允尚牧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真儿,我们父子俩移民到国外去,好不好?”父亲慈祥的话语,让允真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好。”允真乖巧地点点头,放弃了连日来的反抗。看着父亲高兴和欣慰的笑容,允真不由得垂下眼帘:“爸,之前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允尚牧抱住他,连连摇头,眼角泛着泪光,“好儿子,爸爸没有怪你。只要你同意移民,爸爸就知足了。”
允真苦笑了一下,离开这里就可以忘记左修扬么?他不知道答案。但父亲却想以此来切断他和左修扬的来往,希望他能够变回“正常人”。
这是他父亲的原话。自从他得知自己的儿子跟个男生在一起之后,允尚牧便暂停了公司里所有的工作,回到家中和儿子“谈判”。然而从儿子口中听见“就算我是同性恋,又关你什么事?”的话,他怒火中烧,扬手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我是你爸!”允真勾起手指轻轻抹去嘴角的血,不无讽刺地笑了,“你也知道你是我爸?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你!”允尚牧被堵得怒火更盛,“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为什么就不能当个正常人呢!”当时父亲狰狞咆哮的样子他还记得很清楚,他也记得当时自己是何等冷静地反驳:“我不是变态,我只是一个恰好喜欢上同性的正常人。”然后扔下快气疯了的父亲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地锁住了房门。
后来,允尚牧开始天天往家里跑,陪着儿子吃饭,陪着儿子打游戏,还天天亲自接送允真上下学。也是这样才让他注意到曾经出过车祸的儿子似乎留有后遗症,于是带他到医院检查。
而检查结果着实地吓到允尚牧。
医生*出国治疗,但允真却一拖再拖,因为他不想离开左修扬。
允尚牧自然知道儿子不愿出国的原因,所以才一不休二不做地提出移民。
如今儿子终于点头同意,允尚牧才得以心安。他要不顾一切让他的儿子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这才是他串通医生和他一同演戏骗允真的最终目的。
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喜欢同性只是一时的迷途,这件事的发生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他要用尽所有方法帮助儿子走出迷途。
只不过允真自己很清楚,他对左修扬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不是为了吸引父亲的关注,不是为了让父亲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渴望亲情,但他对左修扬的感情也是真的,绝对不是父亲口中的一时迷途。
为什么一定要说我是同性恋呢?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这样有错吗?而这个人刚好是同性而已,这样又有错吗?喜欢这种事,又不是我说控制就能控制的。父亲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再对近日来迅速老去的父亲说不,他不忍心。
既然亲情和爱情要我择其一,那么我选择了亲情也是无可厚非的。
毕竟,这个是他的父亲,养他育他的父亲。尽管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可允真还是决定听从父亲的安排。因为亲情,是他苦苦渴求了十几年的东西。
血缘至亲,他切不断。
移民的事办得很快,允尚牧悬着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点。只要可以离开这里,真儿一定会忘了那个男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允尚牧总是这么想着,才可以平静他对儿子爱上同性一事的愤怒和惶恐。
允真没有再去找左修扬,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会带着左修扬私奔,当一对亡命鸳鸯。私奔?允真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词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亡命鸳鸯?啧,顶多也就是亡命“鸯鸯”罢了。
没有左修扬的日子,他只能这么苦中作乐。
直到允尚牧得到移民许可的那一天,允真才意识到,离别来得如此之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允真收拾着行李,对左修扬的思念愈发浓厚。按捺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翻箱倒柜找到一只小巧的mp3,然后录下了临行前要对左修扬说而现在却不能说的话。
然后,他将mp3藏在一堆衣服里面,关上了行李箱。
然后,他深深地看着行李箱,不舍地闭上眼。
再见,左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