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记忆一定是个奇怪的东西,眼看着我双手拍着的光幕即将碎裂,记忆就越是如同梦境般一点点上演,那样长长的过去,仿佛描绘着,这里出现的每一个人的三生。
记忆中那些陈旧的往事,立刻涌上心头,曾经以为是失去一年记忆的我,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夏季,一个不同寻常的夏季,我见证过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在那里发生,最终连着不可知的未来,卷入进来。
相思阁中,偶然的相遇,与争吵,一一在我的脑海中呈现。
方乔之阳光跳跃的性子,将我拉到舞台上,那只最终使我结识木晨晨的舞蹈;王夕拾那张拒人千里之外,冰冷异常的表情;木晨晨将手中的锦袋交给我时,脸上带着的那种神秘与温暖;安婉诺那高贵的公主形象,悄悄的暗恋着王夕拾……
许许多多都在我记忆中飞逝而去,绿荫下的城堡中那些奇特异常的事情,如同昨日之梦,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这些沉淀的记忆在我放弃寻找时,那么明确的告诉我,以往发生的事情。
就连那五岁时换心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来,分明就是木晨晨身为大祭司那种清冷无情的声音!
“阮二心,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木晨晨在叫你的名字!”旁边一个人拍拍的肩膀,气急败坏道。
我扭过头,看着眼前孔絮那张如此年轻的脸,错位的时间,如何也无法将她与绿荫下的城堡咖啡馆联系在一起,那么这一切的谜底都在木晨晨那里。
只有大祭司才知道一个人的过去,一个人的未来,想到这里,我迅速跑向孔絮指着的地方。
六芒星外的光幕显然在众人的努力下散去,我匆匆一瞥,似乎只有刚才和我说话的孔絮脸色异常,其它人都保持着正常的面孔围在木晨晨身边。
曾经我以为是言,又或者是那个寻口中所说的墨的人,正静静的躺在一边,我看着他的面容,如同隔世般的感觉,但是此刻的木晨晨该怎么办?
“阮二心……”刚刚跪倒木晨晨的身边,我就听到她似乎呢喃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我凑过去,小声的回应着她:“木晨晨,我在这里,你怎么样?”
扶着她躺在怀中的伍清看我一眼,那眼神中,饱含各种东西,我愣了一下,继续低头看向木晨晨那张此刻惨白的面孔。
“木晨晨,你……”墨林中抛弃我的生命,而去救她的亲妹妹灵魂的木晨晨,我此刻是那么不愿意原谅,前一刻我还那么在乎她的生命,将之看成我最重要的东西之一,现在我看着她被血液侵湿的蓝紫色长袍,只有一种怜惜,却无任何痛感。
“阮二心?”她慢慢的睁开眼睛,同时一字一顿的叫着我的名字。
“嗯,我在。”如此平静的回答,惹的对方微微一笑。
“我会想你的。”她笑着说道,就如同在绿荫下的城堡中,她那样天真害怕一切外来东西的我的安慰一般。
“木晨晨,你会不会死?”心中憋了很久的话终于问出口,三生中紧紧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是眼前虚弱的大祭司,她看起来那么强悍,那么的有力量,将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将她在任务中替她死去的妹妹寻找一颗相似的心,将其复活,虽然那样短暂的时刻,最终因为司徒之灯在我身边的守护而消失,但是那样的过去是不是意味着,即使眼前受着如此重的伤的木晨晨待将来也会完好无损?
木晨晨睁大眼睛,似乎看着我,缓慢说道:“阮二心,你希望我死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在前往墨林中的路上,木晨晨一路上都在算计着我的灵魂,企图将我赶走,将她妹妹接回,然后她做到了。
她做到让我失去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那样不坚定的心,终于腾出个地方供她的妹妹居住,然后又惹来王夕拾的离去。
我摇摇头,只说道:“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这是一句实话,在我看来是一句不伤害任何人的话,我不希望任何人死,只是因为现在,因着某种原因,我还好好的活着,虽然曾经失去过一个夏季的记忆,但是现在是最完美的,过去和现在,都在我的记忆中,深深的隐现。
木晨晨似乎没有过多的力气说话,轻颤的睫毛缓缓闭上,只说道:“阮二心,我只希望,如果我死了,你好好活着。”
她伸出的右手上,正戴着那枚继承人之戒,然而紧紧贴在手臂上的蓝紫色长袍却显得如此不同。
我接过戒指,同时,抓住她的胳膊。
将要闭上眼睛的木晨晨,没有任何反映,只轻轻的动一下,胳膊的掌控权就到了我的手中。
记忆的阀门,告诉我,那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疤痕,与她那张美丽的脸庞截然不同,而在月光之城外时,我曾经以流血的方被其利用打开月光之城,现在胳膊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现代的身体没有,这个身体也没有。
被撩起的衣袖,一道狰狞的疤痕正在手腕处,黑色的伤口下还不时的涌出红色的血液,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组合造就成这样的痛苦?
“木晨晨,不要睡,告诉我,告诉我这是什么?”我疯狂的摇着她的身体,企图唤醒她的神智,然而对方垂落的头,只渐渐从伍清的怀中滑落到一边。
她脸上原本拥有的美丽和光泽,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终,那是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
我放下她的胳膊,猛然站起身,大声问向两边静静站着没说话的几人:“她怎么了?”
伍清抬头看看我,面无表情道:“死了。”
无情的冰冷的两个字,仿若砸到我的心中。
我怒道:“不,我不相信,你说谎,刚才她还在说话,刚才她还在对我微笑,她还说,还说……”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一个女孩接过话,恶狠狠说道:“是,她说让你好好活着!”
“我……”我看着她死死盯着我的目光,参杂着恨与怒,比之我现在的心情似乎更要复杂。
“木晨晨是不会死的!”我生气的说道,与对方的眼睛对上,只强烈的表达我自己心中的思想,什么也不要相信,只求不久之后,木晨晨能够醒来,如同在城堡外,那温泉旁,虽然她的脸冷如寒铁,但是刚出浴的身体,却冒着温暖的气息,让人无法害怕,无法去讨厌。
“她死了,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你不是只要你的情人吗,现在,言墨活着,而我们的大祭司死了,这就是你,这就是你这个继承人一直想要的结果吗?追了三世,就只为这样的结果!”
女孩继续对着我怒吼。
“你说说什么,我没有,我没有,木晨晨,也没死,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固执的摇头,不肯听她的任何话语。
眼前出现的只是,木晨晨那张如画般脸,要我如何相信,这活灵活现的人,已经死亡,何况她那样静静的躺在伍清的怀中,就仿佛少女般的熟睡,我想起什么似的,立即转身问道。
“伍清,你是喜欢木晨晨吗?”
他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滑落在脸上的眼泪,如同盐水般,洒落在我颤抖的心上,手中紧握的戒指,如同利器般,不经意中刺痛着我的手心,黏黏的血液小心的流出,却远没有此刻躺在血液中的木晨晨来的那么恐怖,那么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