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去,一夕来,翳云枯树共徘徊。一青云,一光束,一缕拂风淡化袅无烟。食神易牙架临阴曹地府,阎罗殿上,威严不改,不过是上仙架临,紧张的气氛才多了几分舒缓。
“小神参拜阎王。”阎罗殿上一身的青衣,仙韵飘飘而不失凡间世俗。
“食神不必多礼。”阎罗王对任何人说话时的脸色从没有缓和,脸一直是紧绷的,在他人面前保持着所谓的威严。
“阎王可知小神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食神可是阎王殿的稀客,食神这么一问可难住了本王。”
“小神也就直说了。小神是为了饼师神的事。”
“哦?看来食神也和本王一样对新的同僚很关怀。”阎罗王虽在言笑,但神色明显与他的话语不相符。
“小神是奉玉帝之命下界的。”
“玉帝陛下?原来天庭众神也知道饼师神的事。”
“陛下在女娲娘娘口中得知饼师神将会在多年后经历一场红尘俗劫。此劫避无可避,即使是强行逼饼师神归位,红尘俗劫还是会降临的,更或许会引发更大的浩劫。”
“所以……”
“所以陛下允许了,允许了饼师神的请求。”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本王就照办便是。”
“不知阎王将饼师神安置于何处?小神还有事要跟他交代。”
阎罗王让鬼王领食神到后殿去,半个时辰后,食神就回天庭去了。
“次卿,本王就依照玉帝的旨意再给你一世的光阴,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靠你的了。”听说次卿的红尘俗劫牵涉甚广,不知用如此短暂的一世光阴如何去化解。
“朕谢过阎王。”刘询给阎罗王行了个稽首大礼。
“赶快起来,这个礼太大了。”阎罗王急忙扶起刘询。此时,鱼鳃走来在他耳边悄悄地不知说了什么,阎罗王听后表现出急躁愤怒地神色,不过他还是忍而不发,勉强算和颜悦色的面对刘询。“走吧,次卿。到时辰去轮回了。”
刘询被阎罗王领到忘川河。“过了奈何桥,到望乡台喝一碗孟婆汤,忘记你今生今世的一切,而三生石又会记载你的前世今生,然后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可是朕害怕朕会为了平君这把微时故剑,朕不想忘了她,永生永世不能忘。贫贱不能弃,富贵不能忘。”刘询难以向奈何桥踏出一步。
“可以,不过次卿要跳入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不过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她,她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见她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她不喝,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受不得等待的寂寞。其中煎熬并非常人所能承受。”
“朕不怕,只要能和平君再一起,在多煎熬亦尽化烟。”
“次卿,本王方才叫人打听。因为你已经是神仙,所以你在忘川河等待一千年后,还需在身毒宝镜上寄灵上千年,你不必从身毒宝镜里出来寻找亡妻的转世,时辰一到,自然会遇上她。你的魂魄要等你的转世的肉身到二十岁才能会回到肉身,到时候你会同时拥有今世和下世的记忆,法力不会因为你凡人的肉身而消失或减弱。不过,在你的魂魄没有回到凡躯之前,你在人间还是凡人一个,不会有任何法力。因此,你要多加保重才对。”
“次卿会谨记阎王的提醒。次卿在此谢过。”刘询说完,纵身跳入忘川河。
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恶鬼在忘川河内受尽折磨鬼哭狼嚎。刘询虽已为神仙,但仍能感受到忘川河对其身体的煎熬。刘询忍住煎熬,潜心在一旁修炼,憧憬着与亡妻相遇的那一天。
阎罗王移步奔出忘川河畔,穿过阎王殿,火速抵达鬼门关。
在鬼门关处,一条两丈长,壮汉手臂粗的艳蛇吐着信子,盘着身子,卷着尾巴,七寸以上的地方直直立起来,两蛇眼的目标聚焦在鬼门关的鬼门之上。
众神不禁心里一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艳蛇。
艳蛇忽然猛地将身子一缩,信子一吞,身子如弹簧向鬼差弹去,蛇嘴完全打开,落出挂着毒液的利齿散发着寒光逼使他们睁不开双眼。蛇身矫若游龙,速度快若闪电,蛇嘴上下两颚变形扭曲。阴差胆怯,避开艳蛇的猛烈攻势。艳蛇得势,一有,艳蛇探入鬼门门缝。阎罗王眼疾手快,徒手叉住艳蛇的尾巴,使劲拖出艳蛇已经钻入鬼门门缝的蛇身,脚一抬起往七寸出一踩,将蛇胆踩破,艳蛇立即毙命。
同时一道青烟从蛇嘴里挤出,飘渺地飞入鬼门关内。黑无常用摄魂棒往青烟一扫,青烟聚拢化作魂影。
阎罗王怒喝:“何方游魂野鬼,竟胆敢硬闯鬼门关!”
“地府的阴差做事真不够谨小慎微!难道在你们心目中只有孝宣皇帝的人魂,就没有孤阳都侯的鬼魄?”鬼魄指尖搔搔发鬓,眸中轻佻的眼神似乎在审视着阎罗王。
“你便是张彭祖?”阎罗王恼怒的脸色有了半分意料之内的喜色。食神在回天庭之前曾告诉过他,张彭祖会与刘询一起经历红尘俗劫。阎罗王原本还在苦恼着要派阴差去捉拿张彭祖,如今张彭祖自己送上门,这下子可省事多了。
“嗯。”鬼魄双眉上扬,嘴角拉起一个弯弯的弧度,风过无痕的点了点头。
“不错,的确是本王不够谨小慎微,竟然会忘了君侯你。”说罢,阎罗王阔袖一挥,转眼间,阎罗王和鬼魄已到忘川河畔。
“这里是?”鬼魄站在忘川河畔,见其水血黄腥臭,污浊不堪,深不见底,心中不由一凛。
“鸩酒下断魂,忘川内聚魂。君心中所念之人便在此。”阎罗王气定神凝,右手一指,鬼魄视线所望之处,正是鬼魄所念之人的所在之地。
次卿,我终于寻到你了!鬼魄面不改色,纵身一跳消失在忘川河的惊涛骇浪之中。
忘川河河水急湍迅猛,刘询不慎滑跤,身体后仰欲倒入水中。在紧要关头,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将他收入怀中,让他重新获取平衡。
“谢谢。”不曾想到朕死后也会有雪中送炭。可那双手并没有因为刘询的道谢而松开,反而渐渐收紧,整个身子紧贴在刘询的后背,暧昧的举动令刘询产生厌恶之感,引爆刘询心中怒火。
“放手!”刘询怒喝!
然环在腰上的手臂没有因为刘询的怒喝而减少一点儿力度,让刘询更恼怒的是手臂愈发收紧像在跟他在抗议。
“放肆!”刘询左手扣住一条手臂的脉门,右手屈肘向后发力撞去,感觉身后的鬼魄被撞开数丈之外。刘询转身一看,原来身后是故人。“彭祖你,你无碍吧?”刘询赶忙游过去。刘询见张彭祖神色痛苦,真后悔方才狠劲地对他施暴。“对不起,朕不知道是你。”
“我无碍,你不用担心。其实是我不对。”张彭祖不想刘询为自己担忧,忍痛强开言笑。
“为什么你也会到这里?难道你……”在此相遇意味着什么,再多想说而未说的话哽咽在喉咙中,故人在此,不知如何面对。
“嗯——”张彭祖紧握拳头,青筋突显,浑身在不自然地颤抖,“的确,我,我也随你驾鹤西去了。”
“怎么会?你的身子不是一向都很健壮吗?”刘询伤感万分,抓着张彭祖的双手,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来表达内心的伤痛,嘴里吐不出一个字。既然,多言是虚伪,那无言又是什么?是什么?是,无奈吗?而无奈过后,那又能如何?
“次卿,我没有把宝镜交给奭儿,而是戴在自己身上。后来我的姬妾争风吃醋将我毒死,宝镜也不知所踪。次卿,我到此处陪你一是为了能保护你,二是表示我对你的歉意。”
“什么?你说什么?”刘询简直不敢相信张彭祖所说的一切。他没有履行对自己临死前的承诺,更悲哀的是一向以行事小心谨慎而闻名的阳都侯居然会被小妾毒舌。这算不算是对他食言的惩罚?算不算?
“对不起,次卿。之前我在忙着寻你而没有想到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一切。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你,我却不知该是喜是忧。次卿,我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只希望我能见到你,像生前那样默默地守在你身边就足够了。”因为地位的不同,人心的距离渐渐悬殊,在不知不觉中处于下面的人就会卑微。
“不见就算了。朕也曾经做了很多伤害过你的事,如今我们算是扯平了。不过,你为朕付出如此,朕却不曾给予回报,你不觉得自己太可怜了?”责备?怨恨?这四个字背负着太多了。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是也心甘情愿的为了平君做了许多没有回报的事?”小镜儿竟然不责怪我,你同意我留在你身边了吗?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彭祖……”刘询眼睛湿润,不知该言何语。
“次卿在想什么?次卿不必多虑,日后我会日日夜夜陪帮着次卿,一起修炼等待平君的转世。”张彭祖安慰了刘询几句。
“食神和阎罗王告诉朕,在一千年以后,朕就可以离开忘川河。到时候我们一起寄灵在身毒宝镜之上继续等待平君。”刘询缓过神色,和颜悦色的轻笑道。
“可是,身毒宝镜不是已经不知所踪了吗?”
“放心,当我们离开忘川河之时,身毒宝镜自会发出一股力量把我们吸入镜内,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身毒宝镜连通异界的杜陵,我们就属于异界尊煌大陆尘痴国的人,异界不受三界六道所管制。食神还说,在异界我们的陵墓和寺庙与人间的不同,陵墓的地宫会在地面,而且规模会大很多。在人间的陵墓有没有被损坏与在异界的无关,只是保存得越完整,我们的气脉就越好。”
“那就太好了。”张彭祖俊脸上久违的笑容,他终于松了口气。
张彭祖不同于刘询,他只是一个魂魄,在忘川河内比刘询难受十倍之多。忘川河里河水对肉体的蚀灼和对鼻子恶臭的折磨都让张彭祖苦不堪言。可他从不让刘询看出他脸上有难受之色,每天只会跟着刘询修炼以抵抗忘川河对身体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