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罪,不会牵连到我的孩子,也许奸佞们认为他只是个小孩子,不会兴风作浪会把他投入监狱里自生自灭。等他日平冤昭雪之时,皇祖父定会因为痛失最爱的亲儿而让奸佞们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皇祖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父王仅存的血脉登上皇帝的宝座。如今看来我只可拼死一搏,用我自己的鲜血沾染着官兵的双手,用自己的生命为我儿拼取唯一的希望。
少年的双眸铺上了一层透明的雾,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如今也难以启齿。
欲言又止的无言是莫大的悲哀。
一口怨气哽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更咽不下。
少年艰难的张开嘴:“往日,父亲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今日父亲就稍许大方一些,为你做一件事儿。父亲会用自己的性命要为你扫清登上皇位的障碍。”孩子仍在吮着他的食指,少年轻抚着孩子的头。
“如今在场的人也好,躲在背后不在场的人也好,反正参与了谋害你皇祖父的奸人在日后都得死!不对!而是他们都要付出必死更可怕的代价!他们将为自己的恶行而遭到最恐怖最惨烈的疯狂报复!”
“儿啊,你的皇祖母和母亲为了我们父子二人能活下去,不拖累我们,已经自刎了。如今,在你身边的就剩父亲一人了,可是……可是待会就剩你一人了。”
“父亲不可以再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了,以后的路你只能靠自己走了。儿啊儿,你要用实力来告诉天下人,谁才是这真正的天下之主。你的辉煌只能用不朽的功绩来证明,而不是所谓的天降神迹,然不朽的功绩才是最令人骄傲的证明。”少年吻了吻孩子的脸颊,孩子跟着他都瘦了不少,蹭了蹭了孩子的脸颊,这是最后一次啦。
少年欲将孩子放下,可心中却是有千百万个不舍,捧着孩子的双手迟迟不肯放下。
“这叫我怎能放手?这叫我怎么舍得放手?一个人走,你一个人走的是什么路?死路么?我真的不舍得放手,真的不舍得放手,一定要放手吗?一定要放手吗?不,一定要!”父子之情至此,纵然是有千万个不舍,可该放手时终归要放手。少年把心一横,咬咬牙,走出了大草地。
“皇考!皇考!皇考!不要啊,千万不要放手,询儿要和皇考在一起。询儿不要皇考离开询儿!”无论刘询如何歇斯底里的嘶喊,少年都听不见。
“就当是父亲对不起你,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不能再为了遮风挡雨了。”少年擦了擦朦胧的泪眼,弯下腰将孩子放下,孩子被放在显眼之处。
少年刚转身就忍不住回头望孩子,越望越是不舍,少年的脚一跺地,强忍着无尽的不舍,不再回头,不再望了。
在大草地里的官兵看到少年的出现马上蜂拥而至。
“啊,啊,啊……”孩子在一旁哭了起来。
少年很想回头去看,可这决不允许,孩子不能再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了。
我儿,是父亲对不起你,连名字都没给你取,就要离你而去。父亲不奢望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为大汉创下盛世。
少年做戏跑了一段很短的距离。少年故意跑得很慢,官兵们几步就追上了。
来啊,快来啊。待报应之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官兵将少年重重包围,少年止步挺剑,剑光立现。
“捉住他!我们只要把他押解回长安就能加官鬻爵!”领头的一句话把其他官兵都给激活了,纷纷拔剑要捉拿他。
“好,我祝愿你们能如愿以偿!”少年勾起嘴角,露出令人生畏的假笑,皮笑肉不笑的,紧握剑柄,有弯弓待发之势。少年没剩下多少力气,连稳稳握住剑柄的力也没有,更无法得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少年持剑率先蹿出,看准领头的咽喉,剑锋一划,立即一剑封喉。只是一个潇洒地动作而已,就差不多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眼睛模糊,看不清事物,他挥剑乱砍,天地间一片血肉模糊,血腥弥漫更显得悲壮。
嗦!在他身后虎背熊腰的小卒砍伤了他的左肩,他左肩的经脉被砍断,血像涌泉一样喷涌,溅了小卒一脸的血。鲜血令他们更加疯狂,加剧彼此间的厮杀。此时,他连左手整条手臂都不能抬一下,细眼一看,在肩头上隐隐约约见着了伴着血丝的森森白骨。
少年转身,一脚踹到小卒的肚满肠肥的大肚腩,小卒吃疼低头捂着大肚腩,少年长剑一落,人头落地。正在此时,少年的右前臂也挨了一刀,鲜血不停渗出,一身浴血奋战,刀伤很深怕是断了筋伤了骨。少年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触,身上越来越多伤,显得越来越麻木,渐渐的不觉得有多痛。
少年自知不能再纠缠了,把剑一飞,插死了一只短命鬼。少年看准时机,正有一个急先锋向他冲来,少年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他的剑身,剑尖由下而上的刺入自己的胸口。血从胸口迅速流出如倾水急流,少年仍紧紧抓住剑身,毫不让步,鲜血沿着剑锋流到他的手上,两人的手都被血染红了,是十分鲜艳夺目的瑰丽。
“哈哈哈……”少年忽然放声发出恐怖的笑声,笑声尖锐刺耳颤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他们的心虚经不住任何风吹草动的惊吓,迟早会捕风捉影草木皆兵。
少年很快止住了恐怖的笑声,恢复到之前严肃的表情,再是紧闭双唇,两边的嘴角各勾起一个很大的弧度,漂亮的丹凤眼上挑的两个眼角更加向上挑。美丽的双眸充斥的恐怖和愤恨的笑意。难怪世人夸赞丹凤眼的美,若是人笑起来,人笑三分眼笑七分。这般美好如画的笑颜被他尽收眼底。
这个急先锋受惊不少,急忙拔出剑,鲜血飞溅让他浑身浴血。少年已经没气了,身子立刻往后倒,直直地倒在地上,上手仍是抓剑自刺的姿势,眼一直是睁着的,像是在望着不远处的那一团被襁褓裹住的肉。
“喂,你还愣着做什么。”一个秩位高一点的小官拍醒正被吓得发愣的他。“怕什么?死人谁没见过?你们也快来帮忙把反贼的尸首拖回去领赏。领赏以后,咱们一起去吃酒去!”众人笑成了一堆,拖着少年的尸首回去。“那个余孽怎么处置?”眼利的小兵发现了孩子。
“按照大汉的法例是不会追究到他身上的。不过,为求万无一失我们还是不能放过。陛下好像还不知道他还有一个曾孙呢。万一到时候他知道了,追究起来,以为咱们包庇余孽,断然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不如将这个余孽往郡邸狱一放便可,此事就与咱们无关,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小官处事圆滑,说话头头是道。
一个三大五粗,满脸胡须的小卒一手粗鲁的拎起裹着孩子的布前面的布端,孩子就被人这么粗鲁的拎起来。孩子面对陌生粗鲁的面孔,吓得大声啼哭,久久还回荡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其实所有人都被少年的恐怖表情给吓到了。可是在名利面前这算什么?贪官污吏向来是媚上欺下,踩着他人的血,踏着他人的白骨来稳固自己的仕途。少年恐怖的笑声在他们耳边回荡,可名利隔绝笑声进入他们的耳里。
他们以为自己取得了一次加官鬻爵的好机会,殊不知他们以及其家族要为他们今日之恶行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要知道,昧着良心而换来的成功,永远是不能够长久的。
“皇考,皇考……”刘询嘴里不断念着这两个字。‘辉煌只能用不朽的功绩来证明,而不是所谓的天降神迹,然不朽的功绩才是最令人骄傲的证明。’这句常常挂在刘询嘴边的话,居然是父亲对自己最后的期待,难怪会如此熟悉。
如果说不朽的功绩是最令人骄傲的证明,那么为子豁命就是为人父最骄傲的证明。
一个个闪动的画面在刘询的脑海中消失,刘询似乎又回到了现实,混乱的思绪渐渐因父仇家恨而清晰,欲死之心被血染的鲜红一丁点一丁点的消磨得一干二净,仅存着对仇人的痛恨、对命运的不甘!
刘询掐着脖子的手颤抖得更厉害,刘询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松开把脖子掐红了的手。刘询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熟睡的样子,可爱之感袭来引起自己的怜悯之心,心里感到一丝欣慰,但怨恨之意又袭击而来。
波涛汹涌刚平,暂风平浪静,却又激流暗涌!
“朕不可以就这么死了,不可以。凭什么让那个贱妃之子踩着朕家人的鲜血,踏着朕家人的白骨,登上原本就属于皇祖父的皇位!刘弗你想安安稳稳的坐拥江山,做梦吧!只要朕一天活着,你就休想安安稳稳地占着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位置。即使是苟延残喘,朕也要跟你斗长命,看着你当十三年的窝囊傀儡,看着你死!你就在地下睁大双眼好好看看朕创下的盛世江山!”
“刘病已,你不能死!你要给朕,也就是你自己,给你自己好好活着。你身为大汉卫太子刘据的长孙,你务必替他夺取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用事实告诉那个欺世盗名的傀儡,该属于谁的就属于谁的,谁也强不了!”
伏在地上的刘询双拳捶地,单膝屈起,力量又汇聚在一起,一下子就直直的站起来。下巴很自然的抬起来,是高傲;慑人的眼神,是威仪;伤透的心,是恨!
千载的怨恨,待谁来救赎这可怜人的心呢?
刘询两手紧握拳头,纤弱十指发出咯咯的骨响。忽然刘询仰起头,一股天子之气从他胸前冲出,直逼九霄!顿时,天子之气直冲九霄,透过漫天流云,在刹那间天地一色,如日月同辉。
由于天子之气的急冲,凤皇皇气反噬刘询的躯体,重创刘询的肺脉。刘询眼前一黑,立即晕阙。待刘询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华帐被刘询撕碎,一片片的碎了一地,而刘询的指甲也被抓坏了,有好几个指甲整个脱落,粘着肉沾着血的手指甲仅仅靠着未断的纤纤皮丝悬挂着,在手指头上一晃一晃的。床上到处是血迹斑斑。手上黏糊糊热乎乎的液体大概也是血吧。
刘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也沾着指尖上的血,从而更显凄媚,苦笑道:“呵!原来如此!”说罢,满身血汗的他真的晕死过去。
此刻,刘询的神魄与凡魄完全分裂,凡魄匆匆离去,果真是赶着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