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潮了，那边是什么东西？”玄月楠惊觉不对，望向海上。却见滚滚惊涛，扑天大浪中，海天之间仿佛裂了一道口子，犹如被斧子劈开一般，露出一线天光，海水映作紫金色。
狂风大作，惊涛拍岸，口子仿佛被人不断扭曲拉扯，逐渐变大。霎时间一道巨大银光流泻而出，倾照在众人身上，如水如月华。
仲寒再也没见到过月儿，终日的思念令仲寒不断的消瘦。而颜夜冥却一直沉默寡言，不提络菩殇，也不准别人提有关任何她的事。。
“你到底是在气什么？”仲寒站在颜夜冥的身后，他多次劝颜夜冥接络菩殇回来都始终无果。但是仲寒深知，如果没有络菩殇，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永远的是去了月儿。
“什么都不气，要说气的话应该是气自己。”颜夜冥负手而立，衣衫随着风的吹动四处飘散。。
“因为你控制不了你自己的感情就要将所有的罪过归罪于她？或许她一开始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可是她最终任何伤害你的事情都没有做不是么？”
“我知道”颜夜冥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好像当初那些残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把她接回来！”仲寒失控怒吼
颜夜冥摇头，依旧面无表情。
“她仙身毁了，修为废了。在妖塔呆下去会死的。”
“她还有妖力，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颜夜冥转身不语，仲寒踉跄退了几步。
“什么？你……你喂她喝了你的血？”仲寒不可置信的看着颜夜冥，他本以为他只是表面冷漠，内心却还是有一丝温柔的地方。可是刚刚听到的话却如同自己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一样。。
颜夜冥点了点头，当初看着络菩殇奄奄一息的样子，如果不喂她喝自己的血恐怕她早已经香消玉殒了吧。哪里还能再看见她呢，可是如今的这个局面，颜夜冥都在想当初自己是不是错了？她是仙界仅有的上仙，她从来都是那么骄傲，那么洁白。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不再是仙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她会恨自己的吧？
恨也好吧，既然不爱自己那么久恨吧。起码她还可以记得住有他这么一个人。。
“那是玄关？”玄月楠不可置信的指着前方的光亮，面对络菩殇的时候欣喜的样子不可掩饰。。
络菩殇撑出笑脸努力点头，嗯
四下众人皆一片欢天喜地，本以为此次离开无望，却没想到此刻玄关开启，密径大开。
络菩殇转过头，用内力传令众人有序离开，于是仙魔一个接一个不带丝毫留恋的踏入光中，飞向海天之间。
当初本想带着妖塔里的妖兽全部出去，可是如今六芒星的阵被毁了，玄关开启的时间有限，只能放弃计划，只带人出去。。
络菩殇一直守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玄月楠和斐然一直都呆在她的身边。络菩殇怀中抱着哼唧兽，一起向海天飞去。
有片刻的失去意识，仿佛在混沌中，又好像在海水里。
被没顶的感觉，微微窒息，妖塔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倒影。海天整个的翻了一个个，再从水中冒出的时候，已回到六界之中。
络菩殇被玄月楠搀扶着上岸，仿佛还不适应这的环境和空气一般，腿脚发软。众人已到多时，三千多人零乱的散落在海滩上，有的在哭有的在笑。
络菩殇抬头望了望喷薄初升的红日，隐隐未落的银月，又望了望冰蓝欲滴的天空，激动得双唇颤抖。噗通一声匐倒下去，紧紧的拥抱住了大地。
她终于又看见日月，看见蓝天了……
驷鬆兽也欢快的在沙滩上打起滚来。斐然宠溺的望着她，轻轻咳了两声，不着痕迹的将袖上的血迹掩去。
络菩殇在地上躺了良久，原来能够切实的感受着阳光的照耀，清风的吹拂，已经让她感觉如此幸福。
“妖后，既然我们已经出了妖塔，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小妖问她，虽然朝朝暮暮盼的不过是能重回三界，可是当真回来了，却觉得世界太过广阔无边，一时迷惘起来。
“不必叫我妖后了，既然已经回来，大家就四散吧，爱去哪去哪，不用像在妖塔那么诸多拘束。但是记住，虽然出了妖塔，大家仍还是带罪之身，决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妖塔还在，大家既然能被流放去一次，就能被抓回去第二次。妖界势大，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想要报仇还是找麻烦，都趁早打消了念头。带大家一起出来，是因为大家都已经受苦多年，应该有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如若再作恶多端，就算妖界不惩治你们，我也决不会放过！”
四下皆一片叩首，谢恩之声此起彼伏。
“可是妖塔出如此大的动荡，妖界又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就算我们想要重新开始，也只有死路一条，难道我们终生都只能在追捕中躲躲藏藏么？”玄月楠无奈的说道，周围立刻又乱作一团。
络菩殇皱着眉，一时也被难住了。
斐然也眉头深锁，“与其终日担惊受怕，不如大家都不要离开，依旧联合，以此为根据地，就算妖界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可是。。”络菩殇有些犹豫。
四下一片点头赞同之声，虽然被流放的原因不同，但是毕竟个个气傲，好不容易回来，就盼着扬眉吐气，惊天动地一回，又怎肯苟且一世。
络菩殇轻揉眉心，感觉又是疲惫又是头疼。俗话说救人救到底，这些人，总不能出来了便扔下不管，的确如今聚着比散着安全。
“暂时先这样吧，都不准轻举妄动，听候我的安排。”
众人半天的功夫，就在岛上搭起了宫殿一般的建筑。看着恢宏雄伟，真有一点帝王的气派。。
斐然看着络菩殇的容貌有些心疼，世上哪有女孩子不爱自己的容貌的呢。可是她却偏偏被毁成这样，到现在为止都不能开口说话。妖力虽然被激发，却不是完全的转变。斐然看着这样的络菩殇只觉得从没有过的惆怅。。
络菩殇转身对上斐然的眼神，斐然眼神里的落寞与心疼全部被络菩殇看的一清二楚。络菩殇走到斐然的身边，落座在草坪上“斐然对不起，今天我动手打了你。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能够出妖塔才用了禁术，可是我真的不行想再有人为了我而丢掉性命”络菩殇只要一想到竹彦为了她连一点生还的希望都没了，络菩殇的心就钻心的疼。
如今络菩殇又重新回归了这里，抬头看着天突然想起了月儿。不知道那个傻丫头是不是还在拼了命的想办法救自己，不知道她和仲寒在没在一起。。
斐然看着陷在回忆里的络菩殇，突然有些莫名的火气充斥着斐然的大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把她害成这样她还是一空闲的时候就在想他。斐然突然起身将络菩殇的上半身压在了草地上，双唇敷在了络菩殇的冰凉上面。斐然触碰到络菩殇的冰凉时，突然一震。为什么她的唇如此冰凉？到底是什么样的心事，能让她冷的接近冰。。
络菩殇被斐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忘记了反抗，等到大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络菩殇才使劲全力推开了斐然。一巴掌打在了斐然的脸上。。
鲜红的指印在斐然的左脸显现出来，斐然没有惊讶，他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络菩殇的惩罚，斐然只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难道自己不管再努力，对她再好，也始终及不上那个伤的她遍体鳞伤的颜夜冥么？
络菩殇本来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打的有些过激了，可是当她看见斐然的笑时在她的眼睛里却变了另一种意味。“很好笑么？一个丑八怪竟然还懂得反抗，有人不嫌恶心能亲我我应该千恩万谢了是吧？”络菩殇周身散发的寒气足够让斐然打起寒颤、、
“你怎么会这么说？我从来没觉得你相貌丑陋，我刚刚轻薄你也是因为我内心对你的爱慕促使我做了这个举动。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我对你如何体贴，都不能让你忘了他”
络菩殇呆在了那里，斐然的话让络菩殇的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你……你……你喜欢我？”络菩殇以为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恐怕再也不会有人喜欢了吧。。
“对，我喜欢你。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看见你眼里的哀伤我会心疼，看见你眼里的恨意我会着急。你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我的思绪，我本来以为我此生再也不会动情了，直到看见你”
络菩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斐然，络菩殇对斐然从没动过心思，虽然知道斐然一向待她都很好，但是也只是以为斐然是看她可怜而已。突如其来的真情表白，让络菩殇无所适从。。
“斐然，我从没对你动过这方面的心思。我变成了这样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看自己的脸，我想你只是一时之间的可怜，不是爱”
“是不是爱你应该很清楚，菩殇，你就不能接受我么？”
“我……我……”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是对上斐然渴求的双眸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斐然，让我想想吧。一时之间我真的没办法回答你。。”络菩殇逃也似的离开了斐然的身边。。
看着络菩殇逃跑的背影，斐然只是苦笑。除了苦笑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姐姐，姐姐。不好了，出事了”玄月楠追上络菩殇，大喊的声音让斐然也抬头望去。。
“什么事如此慌张？”
“清修和清婉独自离开了荒岛，据说是找他们从前的师兄报仇去了”
络菩殇一惊：“清修？清婉？”在脑中搜索一遍，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不过的确，妖塔众人自己又认识见过几个？基本上都是斐然在应对，自己都不管，也管不来。
“他们是？”
玄月楠在一旁答道：“他们二人以前是蜀山弟子，掌门清虚的师弟和师妹，五十年前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被清虚逐到妖塔的。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应该是急着回去找清虚报仇去了。”
“什么？”花千骨一下就睁大眼睛
“出了什么事？”斐然看着情况有些不对，也追上来。看着两个人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好像有些严重。
玄月楠又重复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给斐然听，斐然也紧锁眉头，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斐然看穿络菩殇的疑惑，沉声道：“那清婉是清虚和清修的小师妹，从小体弱多病，性格乖僻，却仗着两位师兄的宠爱更加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她本来长相就其貌不扬，还患有怪病，不管用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无法生长体毛，所以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和睫毛，看着别的女子都是满头青丝，她却只能一直靠法术乔装维系，心态日渐扭曲，几欲发狂。她痴恋清虚，清虚对她也满心怜爱，原本二人都快成亲了。后来清虚却发现她日渐美丽妖冶起来，发丝也开始飞速生长，心里觉得奇怪，便暗中调查，这才被他发现，清婉利用清修对她的爱意，虏了百余名少女来，借由吸取处子的阴气和精血，食其心肺，然后施用禁术来助自己养颜。事迹败露，清修要带清婉逃走，她却死都不肯，自以为此事并无其他人知晓，清虚爱她定不会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责罚于她。可是清虚毕竟是一派掌门，整整一百多条人命，又如何能够徇私。为了蜀山的清誉，也为了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虽没办法依门规取他们性命，却终于还是狠下心将他俩逐到妖塔去了。那清婉外表虽柔弱，手段却毒辣决绝，又怎么肯善罢甘休。五十年的积怨，好不容易等到出妖塔的这一天，自然首先便是前往蜀山找清虚报仇去了。”
络菩殇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心头不由得一痛。一个女子，可以为了自己的容貌做到那种地步么？那她呢？
“我去把他们找回来”络菩殇的话让玄月楠和斐然都吓了一跳
“我和你一起去”斐然站在络菩殇的身边，即使不能爱她那么久让自己来守护她。就算拼了自己的全部修为，哪怕是性命也好。
“我也去吧。”玄月楠也道，好不容易出蛮荒，他可不想又困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岛上。
络菩殇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岛上这些人：“你留在这里，我和斐然两个人去就好。毕竟这里还需要人看着，我们走后切勿再惹事端才好”
玄月楠只能点头。他倒也不担心络菩殇会出什么事，虽然她身上被激发出来的妖力只是一小部分，可是竟然能破妖杀之阵，可见哪怕放眼三界也几乎罕逢敌手。只是时日太短，她根本就不会，也没能力驾驭使用。但是有斐然在一旁帮她，对付清婉和清修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不能弄出太大的响动，让妖界有所警觉。
络菩殇和斐然即刻启程，蜀山离这并不很远，全力掌控内力乘风飞行的话不要半天光景。
二人行在云端，面面相对，络菩殇却形容呆滞，微微有些出神。
“你还好么？”斐然有些担心的看着络菩殇
络菩殇微微一笑“我没事，我可是妖后，打不死，也毁不灭”
“菩殇！”斐然撇见她眼中沉甸甸的绝望和心灰心头猛的一疼。
络菩殇反应过来，立马微笑握住他的手：“别担心，我开玩笑的。”
斐然感觉心头一酸，便想开口说，我会永远陪着你，却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有什么资格？对她做这种承诺？
伸手揉了揉络菩殇的头，心下一片凄凉，眼睛迷蒙中竟有了一些雾色，时间剩下不多了。
菩殇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保护你，坚强，是你唯一的出路。
还没到蜀山，老远便听到景福宫里钟声大作长鸣。弟子皆持兵布阵，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气氛十分肃杀紧张。
一红衣女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应该就是清婉了。她旁边凝眉不语的应该就是清修。周遭地上坑坑洼洼，草木山石皆毁，犹如狂风席卷过一般，看来刚才有过一场恶战。
络菩殇和斐然从空中降下，落在了清婉和清修的身边。两个人的突然到来又令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来者何人？”一个白衣飘散的年轻人率先开口问到，指着络菩殇和斐然。
“我。。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刚刚得知手下的人跑来这里，我们是来带她们回去的”络菩殇想介绍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说自己还是菩提上仙？可是自己现在已经不人不鬼了，说自己是妖后？可是妖界恐怕也容不下自己了吧？
络菩殇看着看到哭倒在地的清婉，和凝眉不语的清修不禁有些头疼“请问道长如何称呼？还有能不能请问一下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贫道法号长乐，是现任的蜀山掌门。他们是我的两位师叔，我入门晚没见过，但是师父有曾跟我提过，说五十年前他们犯下大错被驱逐到妖塔去了，如今回来是为了找师父报仇。我说师父已经仙去，他们不相信，说师父已是仙身不可能死，疯疯癫癫大闹一场，非说师父怕了他们躲了起来。说要灭了整个蜀山就不相信师父不出来。”
“仙去了么？”
清虚掌门和络菩殇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络菩殇和竹彦的大婚，清虚掌门还亲自来祝贺。只觉得那清虚道长相貌潇洒，看着就修为不浅，没想到如今已经仙去了，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那蜀山弟子可有伤亡？”
“没有，他们俩太厉害，又毕竟是长辈。贫道不想添无谓的伤亡，便只是用阵围困，没有起正面冲突。不过清修师叔用观微寻遍整个蜀山乃至三界都没有找到师父一点气息半分行踪。这才相信师父是真的仙逝了，便自己突然在场中发起狂来。”
络菩殇透过白纱望着场中的清婉，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悲悯。
“妖后。”清修见她淡淡开口，他形容消瘦，面色颓废，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只是身上感受不到半点仙风道骨，看上去跟再正常不过的平凡人一样。
络菩殇心头一惊：“你是？”
转头看向清婉，披头散发坐在乱石堆中，犹如一朵正在飞速衰败枯萎的花，嘴里不停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你应该死在我的手里！你怎么可以死！”
轻轻皱了皱眉：“原来是你们。”
当时眼虽瞎看不见，声音她却是认得的。他们二人便是当初在妖塔时，抓住自己的那一伙人其中的两个。
后来知道她是妖后，他们俩虽跟着一块出妖塔，但是一定小心的避开了自己，所以从未见过。
和他们虽谈不上什么仇怨，可是回忆起当时自己的心酸和屈辱，还是不由得心头一阵凄凉。想着自己裸身被眼前这男人看过，微微有些尴尬的别开头去。
“你们怎么可以擅自行动，暴露行踪。”
清修只是一动不动，眼神迷茫又绝望的盯着那个仿佛疯了一样的女人。
“妖后恕罪，一些私怨未了，再等不及了，所以没有请示。”好不容易出了妖塔，对络菩殇，他心头始终是心存感激的，想着当时为了生存做出的那些非人行径，又微微有些内疚。
“回去吧，清虚道长他已经不在了，用不着报仇了。”
突然那个红色身影便扑了上来，将她紧紧钳制住“不会的，他是仙身，怎么可能会死？谁又能杀的了他？”
长乐上前，拉住清婉“师傅其实是抑郁成疾，痛苦不堪。最后是自己圆寂的。。”
清怜眼中满是血丝的瞪视着长乐“你见了他最后一面？那他临死前有没有提起我？”
长乐皱起眉，慢慢摇了摇头。
清婉抓住长乐使劲摇晃，络菩殇眼看着长长的指甲深陷进长乐肉里：“我不信！我不信！他怎么可能没提起我！他那么爱我！那么爱我！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络菩殇和清修两个人使了全力才把清婉拉开，络菩殇看着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滚滚滑落，仿佛瞬间苍老一般，一头青丝慢慢变灰，变淡，变白。一阵风吹过，竟全部随风而落。一时间，漫天都是她银白的发丝飞舞交缠。
“清婉！”清修踉跄退了两步，惊讶的看着几乎转瞬间她的头发便已掉光，皱纹一点点的在脸上蔓延开来。
清婉瘫坐在地上，犹如失去魂魄的娃娃，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着，仿佛在对谁说话一般
“我体弱总爱生病，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透过窗看大家练剑。你和二师兄每天来看我陪我玩，给我带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二师兄只会傻傻的看着我笑，对我百依百顺。而你知道好多事情，给我说故事，给我说道理。你教我翻花绳，教我解九连环。你说清婉啊要多出去走走病才会好，便背着我将几座茅峰都爬遍了玩遍了。待你会御剑了，我缠着你要你带我飞，你却说风大，小心的把我放在云里。我发脾气时乱砸东西，骂你打你，可你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哄我开心，从不生气。我讨厌一切可以照出身影的东西，你却举着铜镜对我说，我其实有多漂亮，有多好看，要学会面对自己，爱自己珍惜自己。你到处给我找药，温柔的给我洗头，给我束发，鼓励我要有信心，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也会永远爱我。你对我那么好！是你宠坏了我，是你宠坏了我！
下山捉鬼除妖的时候被王屋山那对狗男女嘲笑我的相貌，我要你帮我报仇，你不肯，二师兄想杀他们也被你阻止了。我哭着说你不爱我了，你却说你可以为我出生入死，却不能因为我而伤害他人性命。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天下人要你选一样，不是我死便是别人死，你也不愿意为了我而伤害他人么？你说你还是会选天下人，可是会与我一起死。
我感动了，也释怀了，爱你更加迷恋痴狂。可是我不懂，我始终只记得那一句你会和我一起死。可是我忘了你选的是天下人，我在你心里是比你自己还要重要，可是你本就把自己放在天下人之后，茅山之后。我还是傻傻的坚信着你对我的爱，像二师兄对我的爱一样，可以凌驾一切，包括尊严，包括正义，包括一个人的原则，包括世上其他人的生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你说我以爱之名，行尽不义之事。可是我只是想要爱你，以更美丽的模样去爱你，也只希望你能更爱我而已……
你逐我到妖塔，可是你的眼分明告诉我你比我更难受，可是你为什么还舍得？为什么还舍得？整整五十年！我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希望！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惩罚我，像我小时候做错了事你不肯给我糖吃一样。等总有一天我罪赎清了，你想我想的受不了了，你一定会来妖塔接我回去的！”
清婉仰着天，如同嘶喊一般已经泣不成声。
“我等了你五十年啊！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还不原谅我！你已经忘记我了么？我知道错了，我当时离开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恨你那都是假的！我知道错了！我好不容易出来找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先死了？你不是说，会和我一起死么……”
“清婉！”
清修飞速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却见她眼泪仍滚滚不绝的流着，竟用内力自断了心脉。
“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而已，只想以美丽的姿态被你爱着，你不懂我的爱，为什么会这么自私这么自我，我也不懂你所谓的宽怀所谓的悲悯所谓的大爱。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没变过，不论你还爱不爱我，记不记得，会不会在黄泉路上等我。虽然晚了一点，可是，我想你知道，我也是可以为你生、为你死……”
清婉慢慢闭上眼睛，手无力的滑落。清修紧紧的抱住她，身体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着。
络菩殇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清婉每一句话仿佛都在她心上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微微上前一步，站到清修身后，留神提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