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晨山和叶莹儿不禁喊出声来。龙晨山一个箭步抢到刘向林身旁,扶住他倒下的身躯。夕阳下,龙晨山分明看见他眼角似有泪光。刘向林胸口鲜血直流,口中喘息声越来越重。
刘向林性格稳重,自上华山以来,处事谨慎周到,对叶莹儿也是照顾备至。叶莹儿想到此处,不禁潸然泪下。龙晨山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刘向林道:“我……我就算回去,也……也无活路。龙师兄,你……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本来……想死在你的手上,可是你却……你却饶我一命……”刘向林话到此处,两行热泪自脸上划落,继续道:“我对不起华山,对不起师父……”刘向林声音渐渐微弱,终于气绝身亡……
龙晨山此次带四位师弟下山,没想到四人全部毙命,当下自责不已。龙晨山横抱起刘向林的尸体走出门去。凌琳知道龙晨山定是要去安葬此人,对身旁的徐盛和祝长青道:“你们去帮忙!”二人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跟去门去。
叶莹儿拿药过来给李亮敷伤口,李亮连连感谢。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叶莹儿为李亮包扎好伤口,见龙晨山和徐祝两人回来了。龙晨山对叶莹儿问道:“李兄弟伤势如何?”叶莹儿道:“剑伤都只伤到皮肉,只是被刘师兄打了一掌,一时气血不通。”
龙晨山为李亮把脉,凝听一阵道:“不碍事,我为你推宫过血。”李亮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龙公子方才以一敌三,内力耗损了不少,我是小伤,自会伤愈的。”龙晨山微微一笑,道:“李兄弟不必客气,你尽快伤愈,才能保护李大人。”说罢单掌按在李亮背心,闭目凝神,运起紫阳神功来。众人只见两人头顶渐渐冒出白烟来。一盏茶的功夫,龙晨山收掌收功。李亮顿觉神清气爽,心想这华山派的内功当真是博大精深。
龙晨山对凌琳和徐祝二人作了一揖,道:“三位前来相助,龙晨山感激不尽。”三人连忙还礼。龙晨山道:“前些日子我给凌庄主写信求援,自觉唐突,他日定当赴白云山庄向他老人家请罪致谢。”
凌琳见龙晨山名满天下却毫不自傲,暗下佩服,道:“龙公子言重了,能用到我三人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不过……”龙晨山见她欲言又止,道:“凌姑娘但说无妨。”凌琳道:“恕凌琳直言,天龙帮人多势重、高手如云,龙公子为何要去招惹他们?”
叶莹儿向前一步拉过凌琳的手,柔声道:“凌姐姐,师哥要与天龙帮为敌也是迫不得已。”凌琳“哦”了一声,见叶莹儿拉着自己走到李纲面前道:“凌姐姐,这位是李纲大人,近年来大宋抗金的统帅。”凌琳向李纲作了一揖,李纲起身还礼。叶莹儿声音婉转,将李纲行军打仗、护国抗敌的事讲了一遍,凌琳听罢神情振奋。叶莹儿话锋一转,讲到李纲在军中被行刺,凌琳神情又变得激愤起来,待讲到龙晨山等人将李纲护送至此,凌琳已面容舒展,心中畅然,道:“原来如此,方才我言语冒犯,望龙公子恕罪。”
龙晨山笑道:“凌姑娘今日有功,哪里来的罪过。凌庄主能派千金前来,龙晨山心中感激。”凌琳摇了摇头,道:“不止呢,我哥哥也在路上。”龙晨山喜道:“凌枫兄弟也来了?”
李亮见龙晨山面露喜色,心想这凌枫定然武功很高,转念一想,此人既然是凌姑娘的哥哥,自然要比凌姑娘的功夫还要高。
叶莹儿瞧出李亮心思,对他轻声道:“‘化雨剑’凌枫,乃是凌新程庄主的独子,年轻有为,江湖传闻他日凌枫不但能接管白云山庄,也能接管武林盟主之位。”李亮心中忖道:“如此年轻有为,为何那句‘白衣玉箫安天下,冷面游侠震九州’里,没有他的名字呢?”
凌琳见龙晨山面露喜色,问道:“龙公子与我哥哥相识?”龙晨山抬头一想,道:“是在五年前,在天山飞凌峰上我曾与凌兄见过。”
“五年前?”凌琳重复道。她在想五年前凌枫应该是十九岁。
“不错,”龙晨山道,“当年我刚满二十。当年飞凌峰的木易真人给武林几个大派的掌门写了封信,真人在信中说自己修道多年,对于人生终有领悟,希望让各派掌门各派一位少年弟子前来听道。”
凌琳微微颔首,道:“木易真人乃是得道高人,武林中人人敬仰,各派掌门当然希望能让自己最器重的一位弟子前去聆听。”凌琳顿了一顿,道:“于是华山叶掌门就派龙公子去了,而白云山庄则派了我哥,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哥哥当时去了十日左右就回来了。”
凌琳已然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十四岁。凌枫回来的时候,凌琳问他外出听教感觉如何,凌枫回答道:“那老头整天讲些虚幻的大道理,听得我打瞌睡。我见其他人都不愿听,好多人都走了,于是我也回来了——妹妹,别告诉爹我是提前回来的,就说木易真人讲完课了,知道么?”
凌琳回想起与哥哥儿时的对话,不禁畅然一笑。而龙晨山则想起,当时各门派的弟子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人继续听课,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则是多年来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韩若雨。
凌琳道:“原来龙公子和我哥有过同窗之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龙晨山方才一时出神,被凌琳的话语拉回现实。龙晨山问道:“那凌兄何时能到?”凌琳道:“我爹收到你信的时候,哥哥正在少林寺办事。于是我和两位师兄先行而来,哥哥收到爹的信之后便会赶来。”
龙晨山面露忧色,道:“恐怕会来不及。”叶莹儿道:“师哥可是为那燕飞说的那句‘单大哥’而担心?”听叶莹儿一说,凌琳也才想起来燕飞刚才的那句话,也才明白龙晨山那句“来不及”的意思。
李亮见大家又都不说话,问道:“这个‘单大哥’莫非又是天龙帮的一位高手?”祝长青笑了一声,道:“这位兄弟什么都不晓得么?天龙帮‘金钟罩’单一虎,一身横练功夫了得,刀枪不入,善使大刀。”徐盛接道:“而且传闻此人身高八尺,块头很大,内力深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龙晨山道:“若是一对一,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破他的‘金钟罩’,更何况还有其他三人要对付,天龙帮派出四位当家来,当真是给足了我龙晨山面子。”
叶莹儿对龙晨山柔声道:“师哥也莫要过于担心,事到如今,只好盼望凌枫公子比单一虎先来了。”
胡大先生从后屋走出来,四下环顾一眼,道:“又打烂了我几张桌椅。”凌琳上前抱拳道:“这位便是胡大先生吧,小女子凌琳有礼了,这桌椅钱算我的。”说罢刚要拿银两,只见胡大先生一挥衣袖,道:“罢了罢了,值不了几个钱。”
胡大先生又道:“入夜了,我已让青和去做饭了,各位稍坐。”众人颔首,见胡大先生又转身进里间去了……
一连过了两日,大家没有等到凌枫,第三日傍晚却等来了天龙帮弟子送来的一封信。龙晨山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阅读。众人一时之间不做声响,见龙晨山脸色变得越发阴沉。
见他读完了,凌琳问道:“龙公子,谁写的信?”龙晨山将信丢在桌上,道:“单一虎。”
众人都面色一变,见凌琳又问:“他已经到了?他说什么?”龙晨山叹了口气,道:“大多是客套话,实在话只有一句,便是明日一早他便会带领那三位当家再会我们一会。”
凌琳见龙晨山平日气宇轩昂,此时却愁眉苦展,问道:“龙公子,你害怕?”龙晨山望了凌琳一眼,承认道:“是,我害怕。”龙晨山望向李纲,道:“我害怕明日我就算牺牲了性命,也保护不了李大人,让他遭人杀害。”龙晨山又走到叶莹儿身前,双手扶住她肩头,道:“我害怕明日师妹也难逃一劫,要跟我一起死在这盘龙山上。”叶莹儿见师哥危难之际还顾念着自己,心下感动不已。龙晨山又向凌琳三人抱拳道:“我害怕凌姑娘和两位白云山庄的朋友明日无法脱身,要随我一同赴难。”龙晨山望向窗外,道:“我更害怕他日金兵铁骑蹂躏中原,生灵涂炭。”
凌琳一时不语,心中忖道:“不知道白衣公子是否有这等的胸襟和气度?”
胡大先生本来端坐不语,听龙晨山说完,道:“我有法子可以逃离此地。”众人一齐向胡大先生望去,都面露惊异之色。胡大先生道:“我这木屋之中有一条暗道,可通到山脚。”
“他妈的,你怎么不早说?”徐盛一时脱口而出,见凌琳埋怨地盯着自己,当下不再言语。
胡大先生叹了口气,道:“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啊。”叶莹儿喜道:“胡大先生也肯跟我们一起走?”胡大先生傲然道:“我胡大要救的人,当然要救活为止,否则岂不让人耻笑我医不好人。”
一时之间,大家都欢喜不已,只有龙晨山还是若有所思。叶莹儿问道:“师哥是在想离开盘龙山后去哪里?”龙晨山颔首道:“一旦离开此地,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否则不利于李大人治病。”叶莹儿略一思量,面露喜色道:“向东两日的路程,便是莫大哥的狮子林了。”
祝长青面色一变,道:“莫俠乃是个杀手,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此人何以足信?”叶莹儿见祝长青说莫俠坏话,心中不悦,却听见凌琳接道:“祝师兄说的有理,莫俠武功虽高,毕竟是黑道的人物。”
龙晨山心中忖道:“凌琳出身名门正派,自幼养尊处优,潜意识中已经把‘冷面独行’和‘浪子游侠’等人划入黑道之流。”
“此处向南一日半的路程,可到洞庭湖。”凌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