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剑山庄的后山,是无尽深渊的悬崖绝壁,谁也不知道深渊之底有着什么,除了那呼呼传来的风声,像是诡异的鬼魂哀嚎。
吴威将小九缓缓推到悬崖边上,石块落下,再不见一丝踪迹,连声音都没有一点回应,吴威冷笑着看着小九:“说到底,你还是难逃一死,上次就已经给你警告了。”
小九在这临死之时,回想起还在昏迷中的玉函,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容,吴威看到这个笑容,怒不可遏:“你在笑什么?”
“我之前害怕,因为我接近函姐会受到伤害和无比的痛苦,但是当函姐为了我宁愿拿匕首插自己的胳膊时,我便觉得,即便是死,那又如何呢?”小九欣慰地微笑着。
“哼,你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即便你活下来,他日你走到哪里,谁都会要你死,没有人会想你活下去,没有人会对你有感情,这一切都是不会变的!”吴威狂笑一声,然后一脚将小九狠狠地踹落进了无尽的深渊。
耳边是鬼魂的哀嚎,小九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在九幽之下,亡者见到生者落下的狂欢,她不知道自己会何时变成一堆尘埃,但是此刻,她感到无比安宁,这一短暂的一生她的确不值得生下来,但愿下一生,能有一个愿意疼她爱她,不要她去死的人保护她。
……
“你们都给我听着,我现在给你们每人一个编号,从一到一百,你们如果想活下来,那就要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杀光其他人,最后从尸体中爬出来的人,不论男女,你都会拥有生和主宰他人生死的权力!”
小九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所有人都要其他人去死,所有人都要自己去死,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下一生吗?
当别人的鲜血溅在她的脸庞上时,她突然觉得天昏地暗,她的下一生不是任何人可以给的,是要从鲜血中爬出来的……
三天之后,巨大的牢笼大门敞开,一个瘦弱丑陋的小女孩缓缓走了出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名相貌平凡,却笑容诡异的男子,男子轻轻抚着小女孩的脑袋:“很好,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就是第九,你将成为我最强大的武器,你将会主宰任何人的生命!”
……
当她从睡梦中惊醒时,她急促的呼吸让她感觉到了自己胸口的疼痛,房中的烛火很黯淡,恍恍惚惚,像是快要熄灭,烛台中的红烛也的确快要燃尽,只剩一滩凝固如血的残渣。
她绝美的月眸露出一丝疲倦,刚想要下床,却突然发现,正静静睡在床边的白衣女子,女子无拘无束地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被子上,睡得很沉。
她露出一丝警惕,刚想要伸手去取身上的匕首,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换过,匕首更是不知去向。
她身上的绷带自然是眼前这个女子包扎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帮自己这个威胁生命的人包扎。
“是赖好人吗?”她冷笑一声。
不想白衣女子却突然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歪着脑袋,眼神茫然地望着她许久之后,突然尖叫起来:“哇,你终于醒啦?!”
她秀眉微微一蹙,玉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你昏了好几天了,所以,我激动嘛……”
“……几天?”她狐疑地看着玉函。
玉函点点头:“是啊,你昏了几天了,怎么样,我的医术不错吧,还好我学过几天江湖急救术啊……”
“……几天?”她嘴角一抽。
“你不会只会说这两个字吧?”玉函一挑眉。
她淡淡地注视着玉函:“为什么救我?”
玉函耸耸肩:“我高兴,我愿意,我喜欢你呀。”
“你在开玩笑吧?我可是要杀你……”她四下摸索着,像是要取出什么东西一样。
玉函不以为然地从床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她,她自然地接过匕首,递向玉函的脖颈:“你难道不怕吗?”
玉函神色如常:“你说呢?”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弱智的行为,收起匕首,抚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看来我的伤很重……”
玉函扑哧一笑,起身走到桌子旁,端起桌上的碗,无奈地转过头:“粥凉了,我帮你去热一下吧小九。”
就在玉函端着粥碗走出几步之后,森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玉函略显尴尬地转过身,迎向她冰冷的目光:“我是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帮你取个小名呀,小九小九喊着不是挺亲切的吗?或者,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红绫……九娘。”
“那不还是小九吗?我叫玉函。”玉函咧嘴一笑,推开房门,外面月色正浓,银华弥漫。
注视着夜风轻轻吹动的房门,空无一人的门口,只有皎洁的月色,似乎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是九娘夜行杀人的时刻,只不过自从遇上万清羽之后,她这个无往不利的杀后终于变得止步不前,不论是计谋还是武功,她都无法取得任何的优势,尤其是万清羽身边的那个侍女,保护万清羽时,几乎不顾自己的性命,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晚刺杀,其中有三百天都是因为这名侍女而无功而返。
前几天更是犯下大错,或许这一年多的失败让她心头也产生了焦虑,上面的催促越来越紧,想起当晚监视着自己的杀手,她便明白,上面之人已经对她不信任,这个不知名的杀手回去之后肯定会肆意抹黑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影歌盟,她可不是那种会回去试一试的人,这么多年的杀手经历让她明白,除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能相信,甚至包括了一手栽培她,最后死于万清羽之手的独醉居客。
而万清羽,他虽然派了龙剑禁卫在一旁看着,但是九娘心里也已经恨透此人,他几乎与影歌盟合力害死自己,虽然万清羽说要与自己和解联手,但是这么多日子的对决,她明白,这个男人,虽然表面柔弱,但是耍起阴谋诡计,会比任何人都厉害。
万清羽和影歌盟这两个对立的势力,自己都不可能再加入,夹在中间的九娘明白,除了暂时消失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她仰起头,注视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口中喃喃:“玉函……玉函……”
脑海之中,不自然地浮现出手臂上不断滴落鲜血的女孩,九娘浑身一颤,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破碎的记忆折磨着她的意识,让她疼痛不已。
她伸手轻轻握了握自己左手的胳膊,在那里,有着一处很久以前的伤疤,至今还会隐隐作痛。
“我回来啦!”玉函兴奋地跑进来,端着温热的粥碗走到床边,“来小九,我喂你。”
九娘嘴角微微一抽:“不要叫我小九,小九已经死了。”
玉函手中的勺子微微一滞,眼神中充满失落:“你还在怨恨我吗?这么多年了,就像是你手上的疤一样。”
九娘冷漠地看着玉函:“只要我们不要再牵扯到任何关系。”
“什么叫牵扯关系?”玉函银牙一咬,将粥碗往床边一放,落下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左臂露出来,在那里,是比九娘更大的伤疤,“我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你,不只是愧疚,还因为我们是朋友。”
九娘心头一酸,眉头紧蹙,不敢去看玉函手臂上的伤疤:“对不起,我的记忆有点混乱,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不,就冲着你刚才的话,你还是记得的,你是至今耿耿于怀,想找我复仇,还是……”玉函凤眸蓄满了泪水,“还是记得我们的姐妹情。”
九娘一咬下唇:“对不起……函姐……”
玉函听到九娘松口,方才露出笑颜:“你还愿意这么叫我,说明你并不恨我,是不是?”
“我说过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现在是红绫九娘。”九娘长叹一口气。
“的确还是叫你小九不合适了,其实你年纪明明比我大,为什么要叫我函姐呢?还是我叫你红绫姐吧?”
“不,你永远是我的函姐,不会变的。”九娘月华般的眼眸中露出温柔之色。
“好,那我就叫你红绫,这样可以吧?九娘喊着太显老了。”玉函微笑。
“其实我并不允许别人叫我红绫的。”九娘悠然地拿起床边的碗。
“所以我不是别人咯,以后呀,除了我……嗯……还有你爱的人,都不准这么叫你哦。”玉函轻轻点了点九娘的鼻子。
九娘微微一笑,一边吹着粥上冒出的热气,一边语气随意:“我不会爱别人,别人也不会爱我,不会有那个人出现。”
“会出现的,你信不信?我们打一个赌。”玉函轻哼一声。
“怎么赌?”九娘饶有兴致地看着玉函。
玉函想了想:“如果你找不到一个挚爱之人,那么,我就也找不到挚爱之人,如果你找到了,你就要……接受我的惩罚!”
说着玉函便伸手去挠九娘纤腰,九娘想要去躲,却不小心拉扯到了自己胸口的伤口,呻吟一声,玉函焦急不已:“红绫,忘记你身上还有伤,对不起,我就是和你一聊起来就忘乎所以了……”
九娘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虽然伤口疼痛,却依然展露笑颜:“没关系,其实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函姐你一点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很可爱,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是吗?不过你倒是变了很多哦。”玉函一挑眉,“变成一个大美人了,让你函姐都自惭形愧了,尤其是这对小妖精一样的眼睛,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哦。”
“函姐取笑了,我再怎么变,也还是那个丑丫头。”九娘微微一笑。
“不一样了。”玉函坏笑着伸出手指,“你这里变大了,这里也比我大,气死人了!”
“哪有人一重逢就指着别人的……函姐你怎么这样?”九娘扑哧笑起来。
玉函也是扑哧大笑,不管是谁,她们两人都许久没有这种快乐的夜晚,她们不需要去理会曾经的不快乐,或者两人之后遇到的灾难,哪怕明日便是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