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帝森2019-02-25 13:084,462

  深宫怨绪,布满清愁的雕栏玉砌,不足思量,空余下如同几世苍白的记忆,漠然间,雾尽流岚,却想不起曾经的月色银华,举杯相凝。

  景国皇城,金岚之地,景国的子民们都道,那是一个连空气都散着金箔味道的地方,里面居住着高贵如天宫神明般的人物,只是他们不知道,里面的人也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会怒会笑,知道寂寞,懂得怨恨。

  其实不过几年而已,金岚城变得更加寂静和宁默,静得就像是一座巨大华丽的陵墓,死气的魂魄淡然却紧切地匆匆而过,因为这里在许久以前,换了一个喜静的主人,喜静到可以杀死一名不小心笑出声来的宫女。

  这里是可以有哭泣和咳嗽声的,因为主人觉得,只有这样,这个深宫才能更像是被悲绪浸染的苦涩之地。

  她有着近乎残虐的性格,处世不惊的态度,轻烟曼愁的情绪,多愁善感却凶残暴虐,让宫中众人皆噤若寒蝉,若是稍不如意,便会人头落地。

  宫人们听说在入宫以前,她也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虽然离经叛道,却能够悬崖勒马,可是这一切却在她成为函贵妃的那一日尽数改变,她依旧美丽,倾国倾城,只是她却再没有温柔的心,有的只是干枯愁苦的躯壳和内脏,那些温暖的血肉已经彻底枯竭,剩余的是满身的鸩毒。

  不过今日却和以往稍稍不同,安静的宫阁回廊间,安详的浸染在一片淡漠清冷的筑琴声中,清婉如水,水质冰澈。

  寒羽宫,是所有冰冷的源头,也是这片琴声来处,幽然宁静,如同冰花深处,寒冷而枯戚。

  朱红的高大凤阈宏伟却如同永无言语的天神,任凭你倚着他哭泣,他也冷漠如冰,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纹的门窗就像是泛着死气的棺盖,难以再开。

  匆匆行进在深邃的宫廷回廊,铺就着奢侈的白玉砖石,延伸向前直至黑暗的尽头,一身宦官衣样,他小心地端着手中的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那肉汤香气扑鼻,如天间之物,却让此宦官惊骇得满头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长廊,透过檐下珠帘,远处便是那琴声来处,寒羽宫中的绿旒琴望楼,而此刻,上面却坐着两个掌控着整个景国命脉的人。

  一个,是景国废太子,万清羽,一个,是景宗帝宠妃,函贵妃。

  清羽默默地取过空杯盏,不厌其烦地将里面的浓茶重新冲泡,直到冒着淡淡白烟中再没有刺鼻的味道。

  “梨萧的味道本就淡,你却一定要泡得和清水一般,这么多年,倒是不曾改变。”语气柔和平缓,源自于对面的函贵妃之口。

  清羽嘴角微微带过一抹弧度,他缓缓抬起眼线,如同一羽轻绒,柔软得不似一个刚从灾祸中遁出的男子,他的面容俊逸而不虚假,高贵却平易近人,儒冠长发,朴素青衣,很难想象,他曾经竟然贵为一国太子。

  他温柔地注视着对面雍容华贵的女子,函贵妃拥有一对迷人妖异的丹凤眸,小巧的鹅蛋脸,精致无瑕,稠密的青丝绾着高贵凤髻,金羽华衫,凤舞九天,只是少人发觉,那衣袂处却用细密的针线缝着一只青羽白喙之鸟,像是暗示着些什么。

  “可是你却变了许多。”清羽轻叹一声。

  “一切只是为了你,当初你说我不愿束发,乃是离经,说我不服父命,离家出走乃是叛道,如今,我该是达到你的要求了,可你却离我越来越远。”函贵妃一脸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可是,我却只喜欢当初那个离经叛道的女孩。”清羽的语气显得漠然起来。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函贵妃也是花容怒意,凤眸中带着一丝怨恨。

  “这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清羽冷漠地抬起眼来,注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子,她总是那么倾国倾城,只是那充满怨恨的目光,让他觉得心头一紧。

  “不用发生?凭什么?既然你放弃了我,那我就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行事,你管不着。”函贵妃银牙一咬,似是赌气一般。

  “你总是这般任性,所以才会将事情弄得如今这般一发不可收拾。”清羽叹息一声。

  “任性?若我是任性,你自当是无情。”函贵妃眼中闪过无尽的怨恨,“是你的无情把我推到现在,都是你!”

  “玉函,你恨我可以,但是,你不能拿国家兴亡开玩笑。”

  “国家兴亡?是是是,你太子殿下为国为民,恩泽天下,而我玉函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妖女,我妖女出现的责任不就是亡国吗?”函贵妃怒笑着,“当初你怎么没杀了我,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你,哪怕是现在,我也不会。”清羽摇摇头。

  “是,我也不会杀你,我们都不杀对方,却在无尽地彼此折磨。”函贵妃取过冒着热气的茶水,浅饮一口。

  “停止这场折磨吧。”清羽悲哀地望着对面的雍容女子。

  “既然已经进行了这么久,何必还要停止?我很享受呢。”函贵妃妖异地露出倾世笑颜,瞳现癫散。

  “还记得,当年我们初遇时的场景吗?”清羽起身,走到翠木阑干边,望着安静死寂的金岚城,静静的雪末正絮絮而落。

  而玉函绝美的双瞳中,却是雪晶凝结而起的烟花烂漫,暗湖灯火。

  烟花红 袖,位于简州边缘,漪玉江边的红 袖城,是文人墨客,浪子游侠最流连忘返之地,比起齐名的景国都城江蓠,这里少了朝堂纷争,多了安然雅致。

  漪玉江支流,绯水穿透了红袖城,虽然位于江北之地,可是却并没有失去江南的水乡之美,且与烟花烂漫汇作了一湖,惊鸿湖。

  环绕着温柔婉约的惊鸿湖,是灯红柳绿,是歌舞升平,是花团锦簇,是月色阑珊,是倾尽天下,是末世相依。

  仲夏节的这一夜,惊鸿湖上,飘满了美丽的花灯,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花灯顺流而下,最终会流入漪玉江,即便漪玉江再温柔,江便是江,江水滔滔,也会将这些花灯击得支离破碎,可是人们却没有因此而抛弃心中的念想,不论是思念还是美好憧憬,花灯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寄托。

  在这一夜,他们尽情的欢笑,尽情的纵歌,即便第二日,生活依旧,高人一等终究是寻欢作乐,卑身下贱也只能低头哈腰,不过有着一夜也已经足够。

  在惊鸿湖的某个安宁的角落,可以望见对岸繁华热闹,女子惊艳的丹凤眸在月色之中,如同在湖边饮水歇息的凤,不过片刻便会远遁而去。

  女子耳畔的长发被夜风吹得四处凌乱,她却一点也不顾,一身洁净的白衣,不带任何的色泽,若是路过之人,见到她的惊艳模样,定会以为是见到了夜间女妖一般,便是让她摄走了魂魄,亦是心甘情愿。

  她晶莹如玉的素手探出袖口,小心地将点燃的花灯推向湖中,远处是繁星点点,而这里却只有一盏星灯,不由使人觉得寂寥,然而女子却是不以为然,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花灯渐渐远去。

  只是就在她注视着花灯远去之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她看到一道急速掠过的人影轻轻地一踏自己的花灯,然后就势跃起,落在河上的桥头,矫健的身影,一身黑衣,微微转过头来,在包裹着的面纱下,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一对如同天上皎洁月华的弯眸,这一回头,真如惊鸿一瞥般,月眸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在湖上不断摇晃的花灯,然后在她的目光中,又是一道唯美的身影落在花灯上,本就几乎倾倒的花灯,在这一触之后,里面的火焰便落到了花灯周围,身影已经远去,直追向桥头黑衣人。

  “我的花灯!”在湖边的女子看着自己的花灯居然变作了湖中花火,烧作余烬,立刻气得向运河桥头追去。

  而桥头黑衣人美丽的月眸看着追来的身影显得极为不耐烦,看到湖边有人向此处跑来,她月眸微微一弯,露出狡黠的意味,然后身影轻盈起落,倏然间已经出现在女子身旁。

  女子凤眸惊愕之中,黑衣人便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女子娇躯轻盈,很随意地便被黑衣人一把向后抛去,女子惊呼起来,而迎面而来的,正是另一道身影。

  追来这人无奈地将白衣女子接住,然后放在地上,谁知自己刚想再起身追去,衣服却被紧紧地抓住,惊异地转过头去,冰冷的目光迎向妖异的凤眸。

  白衣女子倒是一惊,看着回过头来的容颜,绝美如同孤寞星辰般的眼眸,却只露出一只,另一只在左额前长长的刘海下遮掩,遮掩了她倾城的半边容颜,只是饶是如此,她那清俏绰约的样貌也足以令人惊叹,一身青衣的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冷若冰霜。

  见对方一言不发,用眼神示意自己将手放开,白衣女子银牙一咬:“你烧了我的花灯,还想一走了之?”

  青衣女子扭过头去,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黑衣人,嘴角微微一抽,回头依旧冷冷地盯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凛,可她便是恨别人的威胁,不由一横,更是紧抓青衣:“不向我交代清楚,你别想走!”

  银芒乍现,细剑在青衣女子的手中吐出,凌厉的剑锋眼看便要斩向白衣女子的手臂,白衣女子惊得面色苍白,却死也不肯放开。

  “梨儿快快住手!”一声焦急惊呼在一旁响起,银芒则是在距离白衣女子手腕三寸处霎时停下,白衣女子的心方才在停滞许久后又一次跳动起来。

  同样身着青衣的一名男子急忙跑上前来,匆忙向白衣女子作揖道歉:“惊吓到姑娘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姑娘快快放手,花灯之事,我会与你有所交代的。”

  白衣女子这才将微微颤抖的双手放开,而那被称作梨儿的青衣女子,脚下掠动,已是轻盈地追向黑衣人的去处。

  白衣女子惊魂未定地握着自己的手腕,真以为自己的手要被削去,看到女子这般模样,男子满脸的歉意:“实在是对不起姑娘。”

  “对不起?”白衣女子见到男子似乎很好欺负,不由气不打一处来,“道歉若有用,人死后何必还要下地狱?你们究竟是在做什么,大晚上的飞来飞去,有病不成?”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以后我们会注意的。”男子谦卑无比。

  “你的态度倒是不错,我便不骂你了,不过你那个什么梨儿烧了我的花灯,你说如何是好?”女子一脸怒意。

  男子点点头:“嗯,在下一定会赔钱的。”

  “赔钱?你开玩笑是不是?”女子气得秀美直竖。

  “那姑娘的意思是如何呢?”男子不解。

  “你知不知道,这是花灯,是每年一次仲夏节才有的花灯,花灯代表什么?代表寄托,代表念想,代表思念,你居然把我的这些都毁了,以为赔钱就可以了事吗?赔钱买个新的那就不灵了!”女子虽然说得蛮横,倒也是在理。

  “既然如此,那姑娘想让在下怎么赔罪呢?”男子无奈。

  “这是你该想的事情,你们做错事情,怎能让我来费神?”女子娇哼一声。

  便在此时,追去的青衣女子已经回来,毫无情绪的眼眸向男子一递,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男子轻声一叹,只得朝着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姑娘你看这样可好,我的花灯还没有放,不如我便让给姑娘,这样,就不会不灵了。”

  男子的相貌如他的声音一般温柔,英俊却在月光下柔和地几乎晕出绒光,平静而淡然的表情,闪着温柔之光的眼眸,让白衣女子也不忍再闹下去:“那样的话,也行。”

  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花灯,湖泊之中的其他花灯早已顺流而下,只余下这孤寂的一盏星点,光晕将湖水映出柔和的光泽,意兴阑珊的对岸亦是空无一人。

  “这样一来,姑娘不会生梨儿的气了吧?”男子微笑着。

  “反正今天让我很不爽,不过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很晚了,回去睡觉呢。”白衣女子心情恢复不少。

  白衣女子悠悠地负手而去,男子忙呼唤着:“还不知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嫣然一笑:“问别人姓名前,先要介绍自己哦。”

  男子点点头:“我叫清羽,这是沐梨,姑娘呢?”

  “噢,我不告诉你。”白衣女子俏皮地左眼一眨,“反正碰到你肯定没好事,既然不要再碰到,那就没必要留姓名了。”

继续阅读:第一章 烟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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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无双: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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