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日的游历尽兴而出败兴而归,雷子轩一言不发地坐在轿撵里,回忆起在丰都里见过的场景,那些吸食大烟的男人们一个个身形瘦削,面色蜡黄,躺在精致的小床上,把黑色的烟膏放进烟杆里,再把它放在一个小灯上炙烤,接着便是面露享受地吞云吐雾。
多少家底颇丰的男人败光了家财,又多少身体强壮的男人败坏了体质,更可恶的是,多少原本天资聪颖的青年学子葬送了前程!多少饥肠辘辘的劳苦百姓葬送了性命!
这么一路想着,很快就回到了晋州巡抚的官衙,雷子轩躬身下轿,径直向内院走去,他必须仔细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走进这间布置简洁大方的书房,满腹忧虑的抚台心情安定了下来,从府衙的建筑装潢来看,前任巡抚还算是个勤俭的官员,而且素来在官场中风评颇佳,可是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在晋州发生呢?
初入官场的靖威侯世子眉头深锁,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自己必须谨慎行事,该从何下手呢?
雷子轩起身踱步,翻开厚厚的花名册,眼睛紧紧地盯着身为藩台的魏启元,作为晋州府的财政、民政主管官员,这件事与他会没有一丝关系吗?
按住纸张的手指紧了又紧,在写有魏启元名字的那一页留下深深的痕迹。
作为一府的巡抚,雷子轩知道自己施展拳脚的时候到了,可是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令身处丰都的靖威侯府也受到冲击,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既得利益受到侵犯,尤其是还会配上身家性命。
雷子轩慢慢地踱着步子,在不大的书房里逡巡几回,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他决心就从这个老奸巨猾的魏启元下手,一面暗中调查魏启元的家底,另一面差人仔细地将晋州种植罂粟的情况摸清楚。
至于明面上可以做的事情嘛,雷子轩摸摸剃得光溜溜的下巴,决定借着接见各县县令的机会为自己找几个办事的人。
雷子轩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笑,原来自己对官场的一些做法根本就是得心应手嘛,唤来江离,将刚才思索的结果一一吩咐下去。
看江离领命而去,又一个想法在巡抚大人的心底成熟了,他决心效仿其他官员的做法,为自己找几个入幕之宾分担日常的工作。希望能遇上几个忠心又能干的师爷,省得江离老是要去处理这么多的事情。
劳累了一日,雷子轩非但没有觉得半分疲劳,反而觉得体力充沛,不得不说自从专心习武以来身体确实较往日强健。这么想着,突然产生了一种练剑的欲望,转身抄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就准备出门。
“世子,”一名丫鬟小心翼翼地说,“世子,前院已经摆好饭了。”
“是吗?”雷子轩看看天,果然不早了,不说还好,这一下突然就觉得腹中无物,是该祭祭五脏庙了。
“好,这就去。”说着握住宝剑大踏步向前院走去,好一个英姿飒爽。
跟在身后的小丫鬟看着高贵出众的世子爷不禁就红了脸颊,可是她深知雷子轩的脾性,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不敢叫他察觉。
这名小丫鬟正是当日雷子轩拍下何敏之时在那座小宅子里伺候过二人的徐蕊。徐蕊当然是化名,如今她已恢复了本姓雷,作为雷家第三代的家生子,她被侯府大管家选中一路跟着世子爷来到了晋州。
“小蕊,干吗呢?”
雷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哥哥雷松,“哥,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儿,我还问你怎么在这儿呢?看,世子都走那么远了,还不赶紧跟上。”
“哎呀,哥,我走了啊。”雷蕊急急忙忙地去追主子。
哥哥雷松憨憨地笑着,“这丫头做事怎么毛手毛脚的。”走了几步又转过头看看妹妹的背影,“嗯,越发像个大姑娘了,过些日子得让爹给她说门亲事了。”
饭桌上,雷子轩发现了一道从未吃过的菜肴,看起来黄灿灿的,有一股香味,叫人十分有食欲。
他眼睛刚往那菜上一觑,早有丫鬟将菜夹来碗中,放进嘴里只觉得香香脆脆,面上一层炸得焦黄的酥皮,里边裹上细碎的猪肉末,雷子轩觉得很合口味,随口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儿啊?”
“爷,这菜是晋州府的小吃,名叫…名叫褡裢火烧。”这么古怪的名字也难怪这个小丫鬟一时间没记起来。
“褡裢火烧?”雷子轩用小厮递上来的湿毛巾擦擦嘴角,眼睛里满是笑意,“嗯,菜好,名也好。”
同在这个时候吃饭的晋州府大小官员不会知道很快就有一把火将要在他们头上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