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门帘开合的一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紫珠连忙扶我起身,我搭着雷子轩宽厚的手掌顺势下车。
一幢气派的建筑映入眼帘,宽阔的门脸儿上挂着一块金字青地大匾,上书三个大字“青云苑”,字体端庄,颇有一番意蕴。
阳光斜斜地洒在地上,我眯眯眼,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进了院子,底下坐着一大片人,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戏台。戏台两边朱红色的楹柱上用金粉写着副对联: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东西南北中扮亮人生。
台上的角儿正卖力唱着戏,人群里不时有人爆发出一声“好!”
小厮用盘子托着叠得高高的汗巾子在人群里穿梭,听谁招呼就往那边扔一块,听客熟练地一接,从没有失手的。
老板殷勤地招呼我们上了二楼的雅间,客气地躬身,“雷公子,您点的菜马上给您送来。”
雷子轩点头笑笑,眼睛却看向我,“听紫珠说你最近有点闹情绪,今儿个爷带你出来解解闷儿。”
他边说边打开一扇大窗户,屋子里的人刚好能将戏台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只见一个美娇娘盛装出场了,一开嗓就博得满堂彩,小嗓干净身段又优美,隔着这一小段距离我能清楚地看见她那顾盼神飞的眼波,如柔荑般的手指上涂着艳丽的指甲油。
嗯?指甲油?
这个发现让我很是奇怪,回想起当初在怡春院那么些风骚时髦的姐儿们也从没有涂指甲油的,如果唱戏的女子能涂,妓院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指甲?
在我愣神的当间儿,几名身姿婀娜的少女端着菜盘子鱼贯而入。
我往她们的手指上扫了扫,果然没有任何颜色。
雷子轩好笑地瞅我,“何公子,怎么,看着漂亮姑娘眼睛都直了?”
我一听他这话赶紧回神,却见那几位姑娘都低下头,绯红着小脸偷偷瞥我。
我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学着他的腔调,“雷公子,小弟我可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只是瞧着几位姑娘玉手纤纤,指甲却毫无修饰,有些奇怪。”
我话音刚落,就见几位姑娘面面相觑,雷子轩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说了什么怪话?
“何公子此话怎讲呢?”雷子轩给我斟上一杯酒,又接着说,“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女子连指甲也要精心修饰的,左不过到了祭祖的节日里把指甲修剪修剪。”
从古至今?我感到后背有冷汗滑落,糟了,搞不清这个奇怪的时空,很多历史常识都派不上用场,从前明明记得唐代就有了蔻丹的,一不小心漏破绽了。
见大家都静静地望着我,我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呵呵…呵呵…,我是看见台上唱戏的角儿指甲染了红色,才有此一问。”说罢又心虚的抓起眼前的酒杯,只一口,我就被辣出了眼泪。此时旁边的雷子轩却勾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一个身穿翠绿色袄裙的姑娘怯怯的接了我的话,“公子,我们唱戏的秦玉春秦老板向来爱美,所以他用自己的方法涂了指甲,旁人哪有那份心思呢?”
我看向说话人,居然是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皮肤白皙,眼睛湛蓝,很是漂亮,只不过在大梁,这样的“胡姬”地位很低。
“原来如此,这位姑娘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外国美女定定的望着我,“小女卓清请公子安。”
我赶紧摆摆手,避开她稍显炽热的眼光。
“卓清,一会儿秦老板下了戏请他来一趟,我们何公子对他很感兴趣呢。”雷子轩温和地开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卓清脸上有一丝尴尬外其他人的表情都那么……好笑?
没多久,一个韵味十足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哪个公子想见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