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煜璃看罢,顿时怒从心起,豁然起身,眨眼之间,腰间佩剑已铮然出鞘,剑锋直逼素心咽喉要害,素心先是一怔,却仍旧一动不动。
看那素心虽是一副柔弱女子相,然而面对长剑寒锋,未及洗去适才激战的血色,却只是面容稍霁。
“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长孙煜璃将信笺重重甩向素心,目若深潭,深不见底,一柄寒剑,一道目光——剑冷及不上深眸半分犀利。
长孙煜璃的眼神似鹰隼低旋于天际,直欲将眼前之人瞬时撕裂。
素心看着他,面对剑锋皆不曾退避的神色,却被长孙煜璃的眼神夺去了光采。
她的唇在轻轻颤抖,护国将军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然而却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护国将军,说一点不怕定是假的:“将军,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少废话!回去告诉你家陛下,好生对待本将军的夫人,明日亥时,本将军一定去!”
一声威赫,震慑心房,剑锋一横,便在素心颈上留下一道鲜明血痕。
鲜血沿着剑锋淌下,亦如长孙煜璃心口的伤处,映红了眸底。
素心面色煞白,她竟不知长孙煜璃敢真的动手。
长孙煜璃轻轻挑动唇角,讽刺的看着怔忪的素心:“赫连世颖如此小人手段,早已不配做我长孙煜璃的对手!”
言毕,还剑入鞘,血光却依旧腾腾。
素心定了定心神,此番来到长孙煜璃的营帐,本是怀着万般信心,只是她未曾料,长孙煜璃非但未失方寸,反而威武如常。
“将军的话,素心一定全部转告陛下。”声音带着微微颤抖,颈上的剑痕刺痛非常。
她走这一遭,险些送了性命。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长孙煜璃的心思向来无法揣测,他行事从来不问世俗,只问自己,从不在乎外界传闻,沽名钓誉。
似乎,在他的心里,什么也不在意。
而那位怀孕的夫人在他心中又有几分重量,亦不可推测。
只是侥幸保留性命,素心哪敢多留,连忙退出了帐子,匆匆离去。
“将军,明日你真要去?”
长孙煜璃眉目肃然,低沉道:“嗯!”
轩易一惊,忙道:“将军,这摆明了鸿门宴,您还要前去?我们不如……”
“可是,璃儿在他们的手里!”长孙煜璃厉声打断轩易的话,目光幽幽望向他,森森双眸,冷光如刀。
眸底似有深沉的、压抑的、克制的狂风暴雨,一旦爆发,恐将淹没整座城池一般。
“轩易,今夜你便带领你手下的精锐部队连夜突围出去找欢歌。”
黑夜,浓如苦墨。
星天交织,月影疏离。
一阵阵噩梦频频袭来,颜璃清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上软绵绵的,仿佛稍一用力,便会伤及内脏。
她缓缓睁眼,素白的凌绡花帐雾蒙蒙一片,触手之处是极细滑的绫罗料子,屋内有淡淡轻细的烟,袅袅似云,清淡的香,令昏沉的头渐渐清醒了些。
“你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薄冷。
那是……
颜璃清一惊,是白天那个打昏她的人。
颜璃清起身,纤指挑开绫丝花帐,赫然望见,华美的屋室内直直立着三人,一个婢女打扮,而中间那如温玉一般的人,修长身子,一身青衣荡漾,眉目间淡淡暖色,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绝色倾城,与她不相伯仲,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王者威严。
赫连静玉挑一挑唇,望一眼床上青丝如瀑的绝美女子,“夫人,咱们可有过一面之缘,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在樊城救下的那两名女子?”
颜璃清是感觉眼前的美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经赫连静玉这么一提醒,方才忆起多月前,她在樊城教训那个纨绔子弟救下的那个冰美人。
在那不久之后,她就听说那个人被人残忍地杀害,拨皮挫骨,永世不得超生。并且官府并没有找到凶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她没有猜想过那个女子的身份,以为只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不想……
赫连世颖既然是丞相,然而面对此女子时,态度却是那般恭敬,可想而知,这女子的身份定然高过于他。
丞相本就是万人之上,而在他之上的只有皇帝。
敖来国的皇上是女子,这她是知道的。想必,这女子就是敖来国当今天子——赫连静玉。
“其实说起来呢,我与夫人竟有血缘之亲。你的母妃赫连忆月是我的姨母,算起来,夫人可还是我的堂姐。”
“陛下让丞相大费周章地将我带到此处,不会就是认亲这么简单吧。”颜璃清缓缓起身,冷冷看他们,目似霜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更何况,当年的事你根本没有脸再提。”
当年,赫连静玉的母亲赫连语也喜欢颜皓尘,然而行事从不光明磊落,总喜欢背后损人。后来为了得到颜皓尘,竟然狠心给自己的亲姐姐赫连忆月下毒,害得她早产命磒。
她虽不是赫连忆月的亲生女儿,然而自己如今同为母亲,能够明白赫连忆月的感觉为。如果别人出手害自己,还有自己的孩子,并且还是自己的至亲,她的心里该有多痛。
“呵呵,当年之事的确是我母后的不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是为了争取自己所爱的一个机会。”赫连静玉幽幽看向颜璃清,“夫人好好歇息,明日好与将军团圆。”
“你抓我来无非就是要威胁煜璃,小人做为,和你的母亲真的很像。”
一掌挥在颜璃清的脸上,颜璃清身子一个踉跄,往后倒去,在倒下去的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恐慌袭击而来,若是以前,她大不了摔下,手会撑着减少一点重力。然而,此时,她的手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放在小腹之上,根本就挪不开。
她只想到,伤了孩子怎么办?伤了孩子怎么办?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绝望,因为她摔下去,必然会闪到腰,孩子同样有危险。
一阵疾风掠过,颜璃清只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闪过,在她即将要摔在地上的瞬间抱住了她。
“陛下,伤她不得。”赫连世颖冲自己怀里的女子微微一笑,随即放开了她。
“哼,夫人说话还是自重些好,母后虽有过错,然而她已是仙逝之人,你这样是对先人不敬。”赫连静玉眉心凝聚,骤然有冷厉光色尖利无比。
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颜璃清却仍然扬眸看赫连静玉,冷笑道:“既然做得出,何惧人说。”
“你……”赫连静玉几乎是咬牙切齿,平素沉稳端庄的性子早已一扫而光。
“陛下,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赫连世颖垂眼望了自己身边的女子,见她一脸倦意,左脸上更是有些浮肿,心顿时生出几分不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还身怀六甲,他用她来牵制长孙煜璃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走。”赫连静玉冷哼一声,然而拂袖而去。
“夫人早些歇息,在下也告辞了。”赫连世颖友善地笑了笑,然而紧随着离开。
颜璃清抚上自己的面额,那里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可是她心里更担心明天。
明天,长孙煜璃一定会来,然而,来容易,回去难啊……
煜璃……
清澈的眸中倏然光影暗淡,她徒然坐在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