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门的沈暖阳在角落里掩面而泣,‘如果不是身处这个时代,如果我们只是平民百姓,你就会选择我。我可以把这当成你对我的表白吗?’用‘悲喜交加’来形容此时此刻沈暖阳的心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但她只能认为自己与景麒是有缘无分了。
接下来的一天,沈暖阳足不出户,细心照料着虚弱不已的景麒。明明每天都给景麒洗药浴,起居生活也很舒适,沈暖阳还会亲自顿一些补品给景麒喝,可是景麒非但没有好的迹象,反而显得比之前更虚弱,这让沈暖阳很是着急。期间也找太医诊治过,但他们只是说病人需要好好调理,并无大碍。
眼看着皎洁的圆月慢慢升起,沈暖阳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相比而言,她更担心一直沉睡在床上的景麒。看着桌子上已经准备好的丝质华丽羽衣,屏风后面几缕热气缓缓飘荡在房内,偶尔还能闻到不知名的花香味,沈暖阳焦急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在离开之前,她希望能看到景麒有所好转,哪怕只是起身看着她也可以。
门外的侍女已经在催促了,无奈之下,沈暖阳只能先到屏风后面执行所谓的‘净身’仪式。泡在舒适的浴桶里,沈暖阳本想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刻,可她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不久之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自己马上要变成炮灰了,这当然是很不好的事情。但沈暖阳觉得事情并非如此,那种焦躁感,不安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表。
‘难道是景麒?’沈暖阳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着,就在这时,擦洗身体的手碰到了脖颈间的玉佩。可能是已经适应了它的温度,沈暖阳一时竟忘记了自己还戴着这种东西。抚摸着光滑圆润的玉石,感受着玉面上凹凸有致的纹路,不知不觉中,沈暖阳竟然平静下来。
“主上,您该换衣服了。”屏风外竟有景麒的声音在回荡。刚开始,沈暖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当确定景麒的确站在屏风外时,沈暖阳兴奋得差点直接冲出去。
在水里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胡乱的擦干身上的水珠,快速地穿上内层衣服,沈暖阳就兴冲冲地跳到了屏风外面。看到之前还躺在床上虚弱不已的男子,现在竟捧着羽衣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沈暖阳嘴巴张了张,竟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断地眨着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主上,我替您更衣吧,就像您第一次学习穿衣时一样。”景麒完全一副绅士模样,实在不能与‘虚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他不想主子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病怏怏的模样,所以,就算额头再疼痛,他也要忍耐。
也许是太激动了,沈暖阳并没有发现景麒的异常,或者说无心再细心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要是在平时,就算再掩饰,沈暖阳也会发现他此时的痛苦。所以她也没有去过问其中的缘由,心想着不管怎样,只要景麒好起来就可以了。
沈暖阳重重地点点头,景麒向前一步,熟练地帮沈暖阳穿戴着。沈暖阳感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刚刚见到景麒的时候,那种温馨、安稳、熟悉感仍历历在目。
两个人似乎都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沈暖阳跟随景麒的手势抬头、转身,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回味无穷。不一会儿,景麒推着沈暖阳的双肩来到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千缕红丝被高高梳起,洁白的羽衣松散的披挂在身上。看着这样的自己,别说是身后的景麒,就连沈暖阳本人都会觉得,这种装束让人有种天外飞仙的感觉。
沈暖阳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搭在肩膀上的手,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了侍卫冰冷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请景王跟我们走吧。主上交待,景台辅也要一同前去。”
听到这话,沈暖阳握住对方的手不禁颤了一下,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景麒,刚要说话,就被对方温热的嘴唇堵了回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您的身边的,这也是身为半身的权利和义务。主上不要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不会就此结束的。”景麒那一脸的温柔融化了沈暖阳的整个心房。
不知道景麒哪来的信心,但只要有景麒在身边,沈暖阳就会觉得很安心。沈暖阳点头,转身牵着景麒的手,微笑着朝煎药房的方向走去。
虽然是黑夜,但在月光和烛火的照耀下,煎药房竟如白昼般亮堂。沈暖阳前脚踏进屋内,景麒就被拦到了门外边。反正门是开着的,站在外面一样能看清沈暖阳的一举一动,所以景麒并没有挣脱侍卫的阻拦,静静地等在门外。心想‘这样也好,免得主上发现我的异常,要是因为担心我,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乱子来,那廉麟的努力就白费了。’沈暖阳回头朝景麒会心笑了一下,轻轻放开了牵着对方的手。不知为什么,此时沈暖阳竟没有感觉到生离死别的痛苦,好像自己只是进来取东西,下一秒就会回到景麒身边一样。
进到屋内,沈暖阳看到了站在炼丹炉左侧的廉王和‘药仙’老者,右边是架到炉口的云梯,环顾四周,沈暖阳并没有看到廉麟的身影。‘也好,让那般柔弱的女子看到这样的场景,真是太残忍了。不过,这也太夸张了吧,是要我跳水吗?’沈暖阳抬头看着自己将要走上去的云梯,在心里自嘲道。
令沈暖阳欣慰的是,这次廉王没有像以前一样冷嘲热讽,反而虔诚得像一个基督徒。在‘药仙’的指引下,沈暖阳慢慢爬上了云梯。
站在云梯顶端,看着炉底那熊熊烈火,想到下一秒就要葬身火海,沈暖阳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她犹如早已习惯般,摸了摸脖间的玉佩,内心随着玉面的纹路,渐渐的有规律起来。沈暖阳侧脸看向门口的景麒,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因为丹炉的缘故,沈暖阳总觉得景麒好像很痛苦,面色有点苍白,额头上似乎还有汗水。看到主子转向这边的目光,景麒笑得还是那么温柔。
尽管很担心,但沈暖阳已经不能亲自去确认了。再次看看那跳跃的炉火,沈暖阳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纵身一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落,脚下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突然有一股冰凉的寒风从侧身飞过,耳边想起了动物的嘶鸣声,铁器跌落的声音,人们急促的奔跑声,尖叫声……‘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吗?’沈暖阳在内心自嘲道。但当下坠的身体着实有了平衡感之后,沈暖阳才确定刚才的一切是事实。
当沈暖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骑在麒麟背上,在广袤的夜空中奔驰。景麒正在背后拦着自己的腰,脖子抵在沈暖阳肩膀上沉沉地像是睡着了。
“廉麟,是你吗?”沈暖阳急切地朝身下的麒麟喊道。
“嗯,沈暖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躲过了今晚,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之前,你一定要回到庆国。主上这样做,会触怒天帝的,我不能眼睁睁的、、、”廉麟还没说完,沈暖阳就听到背后有骑兵追赶的声音,不时还有利箭从耳边呼啸而过。
廉麟在空中巧妙地躲闪着,沈暖阳拽进腰间的手臂,回头看看骑兵已经渐行渐远,沈暖阳感觉自己像是逃过了一劫,不由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这世间速度最快的神兽’。
沈暖阳刚要询问接下来怎么办,身畔就有一根银色标枪擦肩而过,沈暖阳本能的歪着上身,差点跌落下去,回头望去,就看到了廉王那张穷凶极恶的脸。沈暖阳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廉王那架势,就像要把她当场击毙一样,而身下的麒麟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只听嗖的一声,沈暖阳感觉整个麒麟身子都在后仰,廉麟痛苦在空中挣扎着,想要保持最后的平衡,但下一秒,还是人仰马翻的坠入了夜空中。在下落中沈暖阳感觉环在自己腰际的双手没有松开,听着耳边嗖嗖的风声,沈暖阳感觉胸口滚烫滚烫的,就像有什么要燃烧了一般。她努力在空中寻找廉麟的踪迹,眼前却有一团刺眼的亮光闪过,下一秒就变成了爆炸形的火花。听到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说着‘天帝佑吾主!’,沈暖阳大喊了一声“廉麟……!”
揪心的喊叫声划破长空,待那团亮光消失,沈暖阳和景麒也如转移时空般消失在了夜空中。
再次醒来的沈暖阳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大的水塘中,看到不远处一团黑色的衣服浮在水面上,沈暖阳就艰难地起身,朝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景麒,景麒!……”沈暖阳晃着怀里的男人,对方皱了皱眉头,猛咳嗽了两声,终于睁开了眼睛。沈暖阳当即喜极而泣,抱着景麒的手不自觉地揽得更紧了。
“主上,我……难受……”景麒挣扎着,沈暖阳连忙放开对方,不好意思地道着歉。然后扶着景麒的要,托着他的肩膀,拼命地朝岸边游去。到了岸边,沈暖阳自己用力爬上岸,再把景麒拉上来……两个人已完全虚脱了,颓然地躺在地上,沈暖阳仰头大口喘着粗气,看看天空,应该已经是上午了,一阵凉风吹过,打在她已经湿透的身上,越发有一股凉意,但并不难受。这里的空气也很清新,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沈暖阳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这也算是死里逃生吧,真希望廉麟会平安无事。’沈暖阳回想着自己跌落时的场景,在心里默念道。
沈暖阳很难想象涟国还有这么美丽富饶的地方,一时也想不出这具体是哪儿,只好作罢。然后起身把景麒的头搬到自己的腿上,好让对方更舒服些。‘还好景麒没事。’看着躺在她腿上的景麒,虽因之前的颠簸而面显疲惫之色,但他还安然的在自己身边,这让沈暖阳很是满足。
“景麒,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沈暖阳抚摸着面前疲惫不堪的景麒的头发问道。
“是蓬山,我们在蓬山的仙池之中。”景麒眉头紧锁,想要从地上爬起,但早已没有了力气,只能羞涩地再次躺回原处。
蓬山,沈暖阳是知道的,但这是她穿越到这边后第一次来这里。在以前的安源修行中,沈暖阳了解到,蓬山是座仙山,是麒麟出生的地方,这里有仙女居住,她们的职责就是照顾年幼的麒麟……沈暖阳只记得大概,具体的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了。‘反正是景麒生长的地方,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对身体抱恙的景气来说,说不定是调养身体的不二去处。’沈暖阳在心中盘算着。
沈暖阳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刚要问景麒怎样去仙女们住的地方,还有他们又是怎样到这里来的,就发现腿上的景麒迷迷糊糊像是睡了过去。沈暖阳大惊失色,连忙给他把脉,见脉象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就在沈暖阳刚刚从刚才的不安中平复下来,就听到一个女孩儿惊奇的呼喊声。一时间,沈暖阳心中那松掉的弦再次紧紧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