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挽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在梳妆匣里翻来翻去都没看到合适的珠钗,刚想拉开另一个抽屉,手指猛然碰到一个红色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是朴素晶莹的白玉钗。
倾颜心中一喜,拿出来细细地摩挲着,触手升温,莹润的白玉如同自己的手指,或是手指如同白玉。
总之是两个尤物,倾颜欣喜一笑,却微微触到发钗的末端,尖尖的,好像还有着一丝两丝红色的线。
她微微蹙眉,左右思量着那兴许是自己前世留下的残血,心中猛然一颤,汩汩地流下温热的血来,抬手便将其插在头发上,看着铜镜内的人儿脸色苍白憔悴,一副病美人的模样,不觉心生厌恶。
自己不应是如同轩辕皓戈那般,合血吞的人么,怎能这般娇弱。
思量着便从柜里拿出些胭脂水粉仔细地匀了匀,女为悦己者容。
不一会,铜镜上便好似贴了幅画一般,眉黛似画,眼若寒星,小巧琼鼻,盈盈朱唇的女子,微微一笑便倾国倾城。
倾颜柔媚地笑,有几分蛊惑,又有几分凄凉:“唔,快看,咱们伟大的王赐予我一副好皮囊。可是赤凰儿,你怎能如此肯定,这副皮囊,不是古蛊师父赐予我的?”
打扮一新,起身虽说还是感觉有几分昏昏沉沉,可还能继续支撑着,撑到勤政殿去寻他。
厚厚的积雪一脚一脚踩下去,嘎吱嘎吱作响,在空阔的王宫里显得分外响亮,雪灌进了绣花鞋,湿漉漉的,似乎还被自己的体温融化,随后又结成冰。
她感觉浑身都麻木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点一点僵硬地挪动着双脚,又裹紧了雍容的狐裘,可还是有寒风灌进身体里,把自己的心一点点变得麻木。
远远的白色天边仿佛出现了一个影子,他是有着雪色长发,面如寒冰的人,月牙色的长袍被灌满了风,鼓鼓囊囊地在空中张开,忧郁的瞳孔里是旁人看不透的云淡风轻,凉薄的唇角微微翘起,似是在微笑,却又显现出悲悯凡人的那种嘲讽意味。
这般如同仙人的男子,怎轻易在人间出现?
倾颜感觉他仿佛离自己很远,那么远,却还是想努力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拍拍自己僵硬的小脸,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轻如蚊蝇的声音缓缓响起,却又那般无力地飘散在空中,甚至不知仿佛远在天边的他可否能听见。
“执诺……”
她爱的是轩辕皓戈,可一直作为他精神支柱的,却是执诺啊。
她记得,无论何时,他总会在她惊慌失措或是绝望之时,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虽说修长如玉的手指冰冷无比,可却能给她力量,如同碎玉般的声音轻轻响起,宛如天籁般动听。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她只感觉眼前白花花的影子微微一晃,漫天飞舞的雪花旋转起来,天地都在颠覆。
远方那个影子飞快地移动起来,带着些许焦急的神色。
“执诺,我并不奢望你去爱我,只是希望,我绝望之时,你能在我身边,与我说那时你常说过的话。”
倾颜微微一笑,感觉自己如同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微微一晃,好像飞起来一般。
狂风呼啸起来,不停地灌进她的身体,她却无比平静地抑制住了喉咙涌出的腥甜。
轻飘飘地落在雪地里,无数洁白的雪花被拍起,随后柔柔地围绕在她身旁,将她包裹。
执诺飞快地抱起她,柔*软的白色长发扑在她脸上,她动了动嘴唇,发出一阵呢喃:“看,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丢下我的。”
“傻倾儿,你说什么胡话呢。”
执诺慌忙将白色的长毛大衣脱下将她紧紧裹住,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查看了一下她的脸,紧声说道:“倾儿,如今在我面前,你还要硬撑着吗,纵使你一心求死,将我为你熬的药倒了,那也不可再次催动蛊术。走,我带你回屋。”
未料倾颜将他的袖子紧紧攥住,苍白着一张脸,动动嘴唇。
“去,皓戈……”
执诺脸色一僵,干净整齐的眉毛拧成一团,良久,他叹口气,将倾颜抱起,大步向勤政殿走去。
她冷画汀,与轩辕皓戈,在雪天相识,自然也是要在雪天了结。
待执诺冷着一张脸一脚踹开大门,轩辕皓戈缓缓抬起头,看着执诺怀中脸色被冻的发青的小脸,急忙搁笔,起身走下来,看见倾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来人,快备姜汤暖炉狐裘!”
轩辕皓戈抬头,看见执诺冷冽地望着自己,微眯瞳孔,将倾颜抱在怀里,转身飞快地接过宫人递过的暖炉和狐裘,将倾颜身上的貂皮大衣脱下,随后飞快地用狐裘裹紧,再将暖炉放进狐裘。
拿出她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细细的揉搓着,时不时哈一口气。
倾颜冷眼看着他,慵懒地靠在他臂弯里,身体一点点恢复正常,变得温*软,轩辕皓戈亦是将姜汤端过来一勺一勺,不紧不慢地喂她。
倾颜微微偏头,看见执诺浑身散发着冷气,拧着双眉眸若冻雪地盯住他们。
他大概是生气了罢。
她心里微微一皱,转瞬微笑道:“执诺,你暂且下去罢。”
执诺一愣,恍惚间才发觉她是令他离开,才好作个揖讪讪地转身离去了。
倾颜微微回过头,因为执诺的背影仿佛两个巨*大的字体,硬生生地拍打在她脸上。
那两个字,分明是“无奈”。
“你们暂且下去。”轩辕皓戈擦了擦手,冷声说道,坚毅的眉宇不怒自威,强势和高傲的王者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宫人纷纷执了宫灯,应诺后缓缓离去,最后一名宫人将宽大的宫门关上,偌大的房间瞬间化成了密不透风的金丝笼。
“你可是要同我说些什么”
轩辕皓戈将她的手塞到狐裘里,揽了她的肩膀,好令她更近地靠近自己。
倾颜不懂得为什么,他的怀抱温暖炽*热,可却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寒冷,感觉分外的寒冷,没有丝毫踏实的感觉。
而执诺虽说是体温寒冷无比,可是在他怀里,却是如同在轩辕皓华怀中一般踏实稳定,浓浓地充满了安定。
倾颜,你看你是怎样的水性杨花。
倾颜,你看你是怎样地怕他轩辕皓戈。
“你一向自负,为何觉得是我有事相告?”倾颜缩了缩肩膀,垂了眸子,只为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畏惧。
“你从不轻易寻我,今日不顾严寒,定是有要事相告。”
轩辕皓戈玩弄着她的长发,将发丝卷在手指上,恰似无意地说道。
“我是谁?”倾颜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说道,却感觉缠住自己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倾颜又是谁?”
她依旧低着头,在他面前,她所谓的坚强和镇定,以及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等各种绝招均土崩瓦解。
本身无厘头的两句话,却说的人心知肚明笑意连连。
轩辕皓戈果然从善如流地轻声笑了笑,可笑得太过轻蔑了些。
“你自然是你,是倾颜……”他顿了顿,好似在嘲讽什么,“是冷画汀。”
恍若惊石,恍若晴天霹雳,在他口中,有意无意,又云淡风轻地吐出,实在随意。
倾颜抬起头,眼底不再是畏惧,也并非震惊,而是平静地如同一汪清潭。
她美的也好似一汪湖,神秘,美丽,令人琢磨不透的冷冽,一眼望不到底,无论什么锋利的东西也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伤疤,依旧是那般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
“你都知晓了!”她微微一笑,似有似无的愁绪在眉间化开,笑意在嘴角氤氲开来。
如同水雾一般,柔柔地在空中招摇,朦朦胧胧,亦真亦幻。
“你说呢?你这副皮囊都是我给的。”
轩辕皓戈有意无意地说道,举起琉璃碗将淡黄色的姜汤放在嘴边一抿,辛辣的姜味瞬间在舌尖弥漫。
果然如此,看来赤凰儿说的没错。
“看来那幅画,是你画的。”倾颜提了提高束的衣领,长长的洁白色狐毛将她的脸衬托得越发娇小,越发的像一只妖媚纯洁的白狐。
“你这名字也是我给起的。”轩辕皓戈将琉璃碗放下,抿唇一笑,冷冽的寒意被化开,如同春日化冻的冰雪。可还渗透着丝丝寒意。
倾颜点点头,抬手将玉钗拔下,顿时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宛如九尺墨色银河。她将玉钗握在手心,反复端详,看那尾部一小段红色丝线状物质,忽而明白了什么!
“故,这痴情移魂蛊之精血引,则是……你的?”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真真切切的震惊,发自内心的巨*大震撼。
却未料轩辕皓戈只是微微勾唇,低头邪魅地看着他,狭长的双眼低垂着,墨色的羽睫投下一股阴影,宛若黑暗的梦魇。
轻如呢喃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些许玩味。
“我的画儿,果真聪明。”
“可你不爱我,又如何能轻易下蛊?”倾颜皱眉,眼底闪过几分厌恶的神色。
――既然他不爱自己,又为何自损寿命助自己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