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那个已经明显看起来视野模糊却依然坚定的声音“换秧秧”,她就心如刀割。
他哪有完全相信那些人不会让他死,他明明是说过那些人会杀人灭口的……为什么他还是要这么说,为什么?
时针指向凌晨五点钟。
从来没有如此尝试过心疼的感觉。
就算是那时候自己要自杀,自己认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都没有。
完全不敢去想,如果他真的就这样离她而去了,她该怎么办。
没了他的笑,她拿什么去撒娇,没了他的皱眉,她拿什么去逃……
五点半。
从来没有将一些事情想的这么透彻过。
原来那些她曾经以为会耿耿于怀的事,曾不过他一低眉浅笑,就轻易化解了;原来那些她曾以为永远要反抗到底的事,曾不过他轻轻一吻,便丧失立场了。
她以为是习惯,是习惯了被他牵引,她以为是顺受,是被迫接受了他的爱,却从未想过,第一次逃出来的时候,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扑向他的那种冲动是什么;也没有想过,和风蚀凉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拿他来比较的心态是什么;更没有想过,明明以为恨他到死却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他的那种意识又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失去他的时候,才蓦然间在她的脑海中汇拢,以最真实的姿态出现了。
她以为自己爱的是风蚀凉,其实爱的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她以为自己恨的是叶纷飞,其实恨的不过是自己的迷茫。
六点。
从来没有让回忆如此在自己的脑海中游走过。
十一年前她恳求他抱抱她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定位成一种奢望,这定位虽然经过时间的研磨早已面目全非,却还是矢志不渝的,在他和她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
她对他从来都是仰望。
从崇拜的仰望,到愤怒的仰望。
她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说愤怒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太弱势,总被他欺负,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那么渴望可以得到爱情的平视罢了。
六点半。
只要他肯好好的出来。
只要他肯。
就一定要告诉他,她爱她,早就爱了,从他不知道的时候,从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七点。
手术室终于开了。
叶未秧冲过去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很匆忙的口气:“暂时脱离危险了。”
说完就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叶未秧呆在了原地。
仿佛刚才的脑部运动过于激烈,这一刻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叶纷飞被推了出来,推回自己的病房。
叶未秧机械的跟在后面,浑身上下只剩下脚后跟在思考。
他活过来了。
他活过来了。
他不会死了……他不会死了……
快到病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傻傻的问一遍照看的护士:“我……我能做点什么啊?”
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讲个笑话让他放松一点还是可以的。
护士瞟了她一眼:“别吵病人,别逗他笑,别惹他哭,总之别让他过多运动到腹部肌肉。”
叶未秧乖巧的坐在叶纷飞的床前。
以打坐的心态,默默守候着他。
从来都是他照顾她。
从来都是他送她上学,送她去医院,给她做她爱吃的东西,甚至兴致来了还会陪她玩在他看来幼稚低级的游戏。
现在,也是轮到她了。
风水转的彻底,她也突然间清醒的彻底。
哪里都不去了,就算他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就算他赶她走,她也哪里都不去了。
再也不逃了,这一辈子,再也不要离开他的身边了。
叶纷飞睡得很安详。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安详的睡过了?
这段时间以来,几乎都是她醒来就看不到他的人影,晚上也回来很晚,偶尔和她一起出去,也是不停的在接电话。
叶未秧静静的看着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叶纷飞是休息了,她却完全休息不了了。
叶纷飞遇害的消息插了翅膀的,一大清早就全世界都知道一样。
从清晨七点钟半开始,一拨又一拨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看叶纷飞睡着也不会去打扰他,只能来找叶未秧,并且还担心她对他们的到来印象不够深刻,会不方便或者忘记跟叶纷飞传达,从而导致自己白来一趟,基本上都要以“秧秧还记得我吗,我是某某某”来开头,恨不能在带来的礼品上都写下自己的大名一样,听得叶未秧不胜其烦。
叶纷飞直到中午才醒过来。
看着在一旁直打瞌睡的叶未秧,心疼的抬起手想要摸她的脸。
叶未秧看到他醒了,激动的抓住他的手:“哥你舍得醒来了!”
叶纷飞看着她身后可以开一家小超市的礼品:“喔,我赚了。”
叶未秧满腔想对他说的情话被这句话冷却了:“是啊,以你的肚皮为代价。”
叶纷飞笑笑,握了握她的手:“我是说让你这样守在我身边,我赚了。”
叶未秧望着他的笑容,声音软了下来:“医生说不要你笑的。”
叶纷飞柔柔的看着她:“微笑都不行?”
叶未秧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掌心里:“哥……”
叶纷飞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你该去洗洗脸了,脸上都泛油了。”
叶未秧刚聚起来的温柔再度被打散:“不准嫌弃我!”
“一定有人泄密。”
这是费城熙的结论。
因为胡子巷里有人说,当时叶纷飞是一家一家的找的,还打电话问一个名字叫老牛牛肉馆的地方,明显的是有人告诉他人在那里,而不是他靠自己发现的。
“给我找出来那个人。”
这是费城熙的命令。
老八接到命令就开始火速赶往新城。
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只有两个人有嫌疑,一个人昨天晚上叫过来一起玩的若若,只有她听到了他接的电话,另一个就是昨天晚上莫名其妙来他的房间找李麻子的那个少年。
墨玉和卢向晨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退房,突闻外面有人敲门。
卢向晨以为是打扫卫生的,随手打开门,却不料眼前一亮。
昨晚化了浓妆的女孩子今天不施粉黛的出现在他面前,而且竟然穿了T恤和牛仔裤。
哪里还是那个风尘味道的女子,分明就是邻家小妹了。
墨玉也看到了,抢身站到卢向晨的前面,充满戒备的看着她:“有事吗?”
女孩子笑的很善意:“我叫若若,你们呢?”
墨玉正想说关你什么事,卢向晨已经在她身后说:“卢向晨。”
墨玉回头无声的瞪他。
卢向晨灿烂的笑笑,一手拎起包另一手拉起墨玉:“很高兴认识你,我们该走了,有缘再见。”
若若却轻快的跟在他们身后,很闲适的感觉:“我今天没事,你们去哪里玩,带上我呗?”
墨玉冷冷的说:“我们去上坟,有兴趣的话就一起来吧。”
若若却没被吓到,反而顺水推舟:“好啊,我正好有个亲戚最近几天忌日,正想去拜一拜呢。”
墨玉没好气的回头:“大妈,我们是上坟不是上床,这你都要凑热闹?”
卢向晨拉了她一把:“说狠话很威风啊?”
若若却笑了:“你辈分真够小的,难怪上坟比上床要多。”
卢向晨有点头疼了,回头看她:“姑娘,我们是真的去上坟,改天有空再聚吧?”
他只是,要去将自己考上大学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罢了。
若若唔了一声,也没有太多失望的表情:“也好,我把电话写在你的肩带上了。”
墨玉气急,扯过卢向晨的背包过来看,肩带上面还真的被用眼线液写了一串号码,渗进布料里面还擦不掉,只好狠狠将包甩给卢向晨,自己一个人下楼。
卢向晨急忙快走几步撵上她:“她写的很轻,我真没发现。”
墨玉甩开他的手:“你要等到孩子都生了才发现他妈是谁吧!那你就去慢慢发现好了,我不奉陪了!”
若若在后面含笑看着他们,似乎很过瘾:“小妹妹,你对自己就那么不自信吗。”
墨玉狠狠盯着她:“要是自信就是跟三个男人同时搞的话,那我还是不要自信好了!”
话说间他们已经到了楼下,两个女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火药味还很浓烈,楼下的气氛却突然变了。
卢向晨先发现不对,拉住墨玉:“别吵了,我们快走。”
楼下前台的位置不大,只有一套沙发,昨天晚上他们来的时候沙发都是空的,此刻上面却坐满了人。
而且个个胳膊上都是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
墨玉也有点害怕了,立刻闭嘴,匆匆到前台准备退房。
前台却很自然的,给沙发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将墨玉卢向晨围在中间:“对不起,我们大哥想见你们。”
让若若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也被人围了起来,然后和墨玉卢向晨一起,被关在了卢向晨他们昨天的那个房间里。
她火气很大:“是老八让你们把我关起来的?”
一个眯缝眼的矮个子说:“若姐别怪我,八哥等会儿就来了,有什么误会你们当面说。”
没什么误会。
老八来了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啪”的一声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墨玉看着觉得解气,脸上却也不敢做出什么反应,生怕下一个就轮到她自己。
老八揪住若若:“我刚听李子说,你和这两个小屁孩子混到一起了?”
若若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呸一声:“小男孩儿长的好看我调戏一下怎么了?就许你天天在外面乱搞?就许你一个人折腾我还不够还叫上其他人!”
老八猛的将她摔到地上,一脚将她踹出去老远:“调戏?你用什么调戏的?用上面还是用下面?你个贱货!”
墨玉看着她倒在地上痛苦惨叫的样子,甚至开始有点同情她了:这个禽兽,到底是把她当什么?
老八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的揪起她的头发,拿着一颗头往地上猛的就是一磕,女孩子立刻鲜血直流,却是连惨叫都没有了,直接昏厥过去。
老八却似乎还不解恨,继续踹:“你还这个打扮?啊?装纯情给谁看的?给谁看?”
卢向晨看不下去了,尽管被绑着胳膊,还是吼了出来:“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老八有点意外的看了他,冷笑起来:“哟,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找李麻子的吗?借问一句,您老人家后来找到李麻子君了吗?”
墨玉急忙说:“他一喝醉就会到处找李麻子,那个人欠他的钱,真是不好意思……”
老八打断她:“我问你了吗?”
墨玉噤声:“我……”
老八走向她,上下打量着她:“这是你马子?身材不错,玩起来一定很爽吧?”
卢向晨挣着绳子挡在墨玉面前:“你动她一下我跟你拼命!”
老八一个眼色,旁边站着的人立刻冲过来四个,一起摁住卢向晨。
卢向晨挣扎不得,眼睁睁看着老八一下子将墨玉摁在墙上,三两下就扒掉了上衣,扯掉她身上的绳子,一只手伸到墨玉的裙子下摆那里立刻就扯下了她的内内,墨玉惊恐的叫着,却在那个男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卢向晨绝望的看着这一幕,嘶声的吼:“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禽兽!”
老八冷笑着,将半身赤裸的墨玉拎到了他的面前摇了摇:“多好的姑娘,兄弟们,你们谁想要?”
周围的人都开始笑,然后吹口哨。
“我!”“我!”
墨玉已经哭的满脸泪痕,被拎在半空中无助到绝望。
卢向晨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嘴唇都被他咬出血来:“禽兽!”
老八冷冷看着卢向晨:“你要是不想你的马子被施暴,就给我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卢向晨一震,不由恳求的看着他:“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你放过她……你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