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然提着一篮衣服,正在宫道上缓缓前行,一个人忽地从旁边的树丛里跳出来,与她撞了个正着。公孙佳然扶住一棵树,好容易才站稳身形,不由嚷道:“你这人——”
她下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就满脸诧异地道:“怎么是你?”
那人也不由笑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你这是做什么去?”
公孙佳然将脖子一梗:“不用你管!”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果我非管不可呢?”
公孙佳然的脸上飞起一抹羞窘的红霞:“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人把脸凑到她跟前,仍然嬉笑着说:“我到底怎样啊?”
公孙佳然转了转眼珠子,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往那人怀里一塞,“还你!”然后扭身就走,那人看见那个东西先是一愣,然后追上来,将那个东西重新塞入公孙佳然怀中,道:“我既然已经把这东西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东西,你一定得拿着!”
“我不要!”“你一定得要!”“我不要!”“你一定得要!”两个人正在拉扯,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大白天里和一个宫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枉朕素来对你寄予厚望!”
南临一惊,忙双膝跪地,叩头道:“臣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不想半天再没听见半点动静,南临微微抬起头,却惊见皇上正与公孙佳然对视着,南临一见惊得非同小可,忙一把将公孙佳然拽跪在地,对她低声吼道:“你在做什么?找死吗?”
公孙佳然正想说话,皇上已经开口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朕起来吧,朕有话问你们。”
南临和公孙佳然站起身来,均是低着头不敢去看皇上,皇上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刚才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现在那胆子都飞到九天云外去了?通通给朕抬起头来!”
南临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皇上绕着公孙佳然走了两圈,却忽然笑道:“这丫头,还挺有意思的,第一次见朕,又冲撞了朕,竟然还如此镇定,像是没事人一样,要是别人,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南临刚想出言为公孙佳然开脱,不想公孙佳然已经开口道:“公孙佳然不是别人!”
皇上一愣,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呵呵,还会顶嘴啊,那你倒说说看,你不是别人,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公孙佳然!”
“公孙佳然?”皇上忍不住爆笑起来,“朕听你那口气,怎么好像不是在说你是公孙佳然,倒是有点像,有点像在说,我是皇上呢!”
南临一听大惊失色,忙跪下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公孙佳然从来没有见过皇上,故而失礼,请皇上千万不要责怪她。”
皇上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朕是在发怒吗?朕像是在发怒吗?朕现在开心得很哪!对了,你们两个刚才是在争抢什么,给朕看看,让朕给你们评个理儿。”
南临刚刚平静下来的脸色立即又变了,忙道:“没有,没有争什么。”
“嗯?!”皇上瞪起双眼,直直地看着南临,“别遮遮掩掩的,你是知道的,朕向来最讨厌躲躲藏藏的事,你如果不想自讨苦吃,还是……”
皇上话音未落,公孙佳然已经把拿着玉佩的手伸到皇上跟前,眨眨眼睛道:“就是这个,给您!”
南临大惊失色,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果然,皇上一看那块玉佩,倏地变了脸色,狠狠地盯着南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
南临低下头,低声道:“臣,臣,臣知道……”
“知道你还把它当儿戏!”皇上几乎是在咆哮了,不想公孙佳然却往前踏出一步,毫无惧色地说:“正是因为公孙佳然知道这块玉佩很珍贵,所以公孙佳然才把这块玉佩还给王爷,可是王爷他,他不收……”
“嗯?!”皇上又转过头,看向南临,南临一咬牙,“臣已经,已经把这块玉佩送给公孙佳然了!”
“呵呵,呵呵!”皇上冷笑了两声,道,“那,宁儿,你可知道这玉佩对于你的意义吗?”
南临的脸色更加苍白:“臣,臣,臣不知道……”
皇上“呼”地甩了一下衣袖,朗声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好,就让朕来告诉你!这块玉佩,是朕当年赐予你父亲吴王的信物,代表了他的姻缘,只有他的王妃,才配有这样的玉佩!而吴王妃后来把这玉佩给了你,你说,它代表了什么?”
一层冷汗密密地从南临的额头上渗出来,他颤抖着嗓音说:“请皇上,请皇上恕罪,臣,臣真的不知道!”
皇上正想说话,公孙佳然却道:“皇上,你也不用责怪王爷了,公孙佳然现在不是已经当着您的面把这玉佩还给王爷了吗?”
皇上却将玉佩递回公孙佳然手中,脸色却和缓了许多,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宁儿既然把这玉佩给了你,又坚持不要你还,那你就留下吧!”
语毕,皇上又看着南临,道:“小子,把头抬起来,朕有话问你。”
南临迟疑着抬起头:“问,问我?”
“是!”皇上停顿了一下,问道,“刚才我责怪这小宫女的时候,你处处出言维护她,为什么?”
南临一愣,忙道:“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因为我而受到莫明其妙的惩罚。”
“是吗?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细心了?”
“没有啦,皇上您不知道,臣之所以会把这枚玉佩送给她,就是因为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公孙佳然就因为这块玉佩,受了一顿莫明其妙的责罚……”
“哦?”皇上把那块玉佩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这样说来,这块玉佩背后还有一个故事喽?”
南临和公孙佳然脸上均是一红,南临正想说什么,公孙佳然忽然惊叫一声:“不好!”皇上和南临齐齐看着她,道:“怎么了?”
公孙佳然一把抓起篮子:“王宫监派我去给施贵妃送衣服,可是却在这儿耽误了这么久,现在不但要被施贵妃责骂,说不定还要挨王宫监的鞭子!”
“鞭子?什么鞭子?”皇上的眉头高高皱起。
南临立即答道:“勤思院那个陈进兴,打起宫女来一点都不手软,上次要不是臣出现得及时,估计这丫头早已被他给打死了。”
“什么?!”皇上勃然变色,一脚把一块石砖踢飞,高声嚷道,“陈进兴那个老东西,竟然敢在皇宫大内滥用私刑?我看他是活腻了!”他又看着公孙佳然道,“那你想不想要一个不受惩罚的法子?”
公孙佳然一愣,喜出望外地道:“皇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受惩罚?”
“嘿嘿,这还不容易,把你调离勤思院不就行了?”
“调离勤思院?”公孙佳然眼里闪起一道喜悦的亮光,瞬间又熄灭了,低声道,“可是公孙佳然是罪女之后,按律只能一辈子呆在勤思院,是永不能升用的。”
“这是什么话?永不能升用?朕怎么没有听说过?现在朕就升你做玉春院的专职女官,送完这篮衣服,立即去玉春院报到。”
公孙佳然忙曲膝跪下,连连叩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这才起身拿起篮子飞奔而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皇上这才转过头看着南临:“现在你可以向朕交待了吧,你跟那小姑娘,到底有没有怎样?”
南临涨红了脸:“皇上,您说什么啊?这可是皇宫大内,臣就是再怎么样,也不敢,也不敢打宫女的主意啊……”
皇上凝神看了南临半晌,道:“那,如果朕把她赐给你呢?”
南临的脸已经是红霞一片,低着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皇上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你父吴王本是朕的同族兄弟,与朕从小玩到大,又是疆场上出生入死的伙伴,他在世时常在这宫中走动,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从不迟疑,想要便要,朕也从来没有生过气。朕看那女子的小模样儿,倒也别有一番妩媚,倘若你真的对她动心,告诉朕就是,朕一定会答应你!”
南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请陛下容臣再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