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战局
雪夜嫣雨2019-02-25 16:134,789

  而太安宫中,南临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西狄国的这次进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基本上没有做任何的战略准备,否则,以南宁国的国力和兵力,断不至于让敌军如此快地就兵临城下,他本来想速速调集全国的兵力拱卫京城,可如果这样做,一来会使得民心不稳,二来边境线上必然防守空虚,倘若还有其他国家有不轨之心,乘虚而入,那后果真的很难想象——不但京师不保,说不定,整个南宁国都会……

  他一边紧张地踱着步,一边思考着解救之策,一个人影从他的心头跃然而出——南皓,是他,还是他,如今想来,能救当下之急的,只怕也只有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了,可是,他现在身在何处呢?朝廷已经多时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而他,也刻意忽视了这个人,并没有派任何人前去找寻,可是此刻,在兵临城下的时刻,他却再次想起那根钉在自己心上的刺——他不是一直盼望他就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吗?他不是从内心深处希望这个人再也不要在京城出现吗?可是,当自己面临国破家亡的时刻,出现在自己心中,却依然是这个人……

  南临不由一边狠狠地骂着自己的没用和无能,一边苦闷地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一个兵士忽然匆匆跑进殿中,跪下急禀道:“回皇上,大将军回来了!”

  “什么?!”南临震惊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跪在殿上的守卒,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皇上,大将军回来了!”守卒话音未落,一群朝臣忽然急匆匆地冲进殿中,跪在殿上大声禀道:“回皇上,西狄国将军射来战书,说三日后发起总攻,皇上,皇上,情势万分危急啊皇上!”

  南临铁青着脸,道:“战书呢?战书在哪儿?拿给朕看!拿给朕看!”上仪大夫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卷白绢递到南临面前,南临一把抓过白绢,展开一看,脸色立即变得森然,上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把将白绢撕得粉碎,恨声道:“狂妄!狂妄!真是狂妄至极!”

  上仪大夫小心翼翼地奏道:“可是皇上,现在城中可用的兵力已经不多了,而各地的援军尚未到来,倘若西狄国的军队此时发起进攻,恐怕我们,恐怕我们是真的……”

  “给朕闭嘴!”南临猛地大喝一声,太安宫的大殿立即陷入一片死寂。

  这时一名将领匆匆奔进大殿之中,跪下道:“齐禀皇上,大将军南皓确已回转,还带来了五万士卒,请问皇上,这……”

  “什么?”南临再次变了脸色,“他居然不奉圣旨,私自带兵入朝?他这是要做什么?想造反吗?朕,朕要重重地罚他,重重地罚他!”

  “皇上!”殿上众人忽然齐齐跪了下来,齐声道:“皇上,现在局势危急,不是议论什么罚不罚的时候,皇上还是想想,怎么退去西狄国的敌军吧!大将军此刻兵临城下,正是皇上反击的好机会,皇上可传一道旨意,令大将军亲率众将领,出击西狄国的军队,京城之危可立解啊皇上!”

  殿上众人纷纷高喊起来:“皇上,下旨吧!皇上,下旨吧!”

  南临将袍袖一挥,猛地喝道:“住嘴!都给朕住嘴!朕不要听,朕一个字都不要听,朕就不相信,朕会过不了这道关口!给朕传令下去,死守京城,不得出击,并且要阻止敌军的进攻,原地待命,静候各地援兵到来,朕就不相信,凭朕的力量,平定不了这次战乱!”

  “可是皇上,那西狄国已经发话,三日后……”

  只听“啪”地一声巨响,龙案上的一方玉砚被南临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南临大声喝道:“没有听见朕的话吗?朕叫你们统统闭嘴,什么都不必再说!”

  殿上终于安静下来,大臣们纷纷退下,南临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半晌没有起身……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南临忽然起身,疾步往绮霞殿而去……

  绮霞殿中的床榻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安静地躺着,南临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掌,抚摸着她的面庞,茫然若失地道:“公孙佳然,公孙佳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可是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面色安静,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南临拿起她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道:“朕本来以为,从此以后,你就会一直呆在朕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朕,从此以后,你就算不能属于朕,但是,也不会属于任何人,可是,谁能想到,大变忽至,公孙佳然,你说,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

  南临说着,泪水滚滚而下,滴在公孙佳然脸上,公孙佳然胸前那块玉佩忽然闪起一道奇异的光,南临双眼一亮,拿起那块玉佩,低喃道:“公孙佳然,这块玉佩,象征着你我之间的情缘,只要你我尚在人世,那么这段情缘就不会断掉,除非玉佩碎,情缘断,否则,否则朕绝不会放弃!”南临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玉佩放回公孙佳然胸前,这才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爹爹,有什么动静没有?”

  南皓正在城下徘徊,修宁忽然纵马前来,高声问道。

  南皓摇摇头,父子俩又绕着城墙缓行了一会儿,南皓长叹道:“没有,看来皇上,还是不准备……”

  他说到这里,忽然打住话头,对修宁道:“走吧,咱们回去,既然皇上不需要咱们,那么就让咱们再好好地休息几日吧!”

  转眼间,两日过去了,第二日傍晚,将军们纷纷来到南皓的营帐中,道;“大将军,明日,西狄国就会对京城发起总攻,将军,倘若您还按兵不动,只怕……”

  南皓沉吟良久,没有说话,良久方道:“你们先下去,容我再多想想。”众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退下。

  南皓怔立在帐中,取出那方素帕凝视良久,将修宁修熙叫进帐中,面色凝重地道:“传令各位将领,做好出战的准备!”

  修宁和修熙对视一眼,一齐拱手道:“遵命!”两个人随即退出营帐,分头行事。

  第二日一早,城墙下喊声震天,西狄国的军队整装已毕,阵立于城墙之下,等待着最后的冲封号令,西狄国大将军骑在马背之上,大声喊道:“众位将士们,南宁国的守城军士们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只要攻破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可以顺利地冲进南宁国的都城,到那个时候,你们想要什么,本将军就会给你们什么,而南宁国的整个天下,都会变成我们西狄国疆域!”西狄国的军士们群情激奋,纷纷高喊道:“攻下南宁国京城!攻下南宁国京城!”

  站立在不远处的南皓不由握紧了剑柄,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将领焦急地道:“将军,我们出战吧!不能再等了!”

  “不!”南皓镇静地摇手,“再等等看!你要明白,倘若没有皇上手谕擅入皇城,乃是造反,就算真能解救整个南宁国的安危,可是我们自己,却难逃叛乱的罪名,我们还是等等吧!我已经派人前去告知皇上,我南皓的五万精兵就在城下,皇上倘若能用得上我们,自然会派人前来召唤,我们还是先等等!”

  “大将军!”

  “不用多说了!按照本将军说的话去做!”

  “遵命!”那个将领无可奈何地答应着,退了下去,南皓眯缝起双眼,看着不远处的战局变化。

  西狄国将军擂响了总进攻的战鼓,无数西狄国兵士立即向南宁国的京城冲去,砍杀声顿时四起,冲天的炮火与狼烟,刹那间铺天盖地地渲染开来,而南皓身后,无数的战士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厮杀一场,但南皓对各位将领均下了严令:“若不奉旨,绝不可轻易出战!”而各位将领也顾虑着会担上“叛乱”的罪名,是以只能按捺着不动,呆站着观战。

  这一场鏊战到黄昏时分才结束——双方死伤过半,西狄国已无力气再次发起进攻,而南宁国的兵力,几乎已经告竭,整个城楼上只剩一些老弱病残执着枪戟,依然高站在城楼之上,誓死守卫着自己的家园。如血的残阳投射在大战之后的京城上,映照出一片腥红,到处都充溢着死亡和寂寥的气息,连南皓看了都不由深深惋叹——昔日繁华的京城,在连日来的战火洗礼中,已经变得异常凋蔽,这一场大战,其实遭殃最深的,乃是京城以及周围的百姓,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不但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也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京城四周,不时可以听见哀哀痛哭的声音,南皓不忍再看,面色凝重地退回自己的营帐,将领们跟着他走入帐中,静静地肃立着,大帐之中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千夫长再也忍受不了,大声喊道:“大将军,我们出战吧!再怎么样,死难的都是咱们的手足亲人啊!再这样下去,南宁国,只怕真的是要亡国了……”他这么一喊,帐中的将领们纷纷高喊起来:“是啊,大将军,咱们出战吧!咱们出战吧!”

  副将绰硕向前一步,跪在南皓面前,朗声道:“倘若大将军怕担上叛乱的名声,那么请大将军明日只在战前观战,不要出手,由属下们领军出战,倘若日后皇上责罚下来,自有属下们担着,不会连累大将军你的!”

  绰硕这么一说,其他将领纷纷言道:“是啊!绰硕将军说的没错,大将军,就按绰硕将军说的办吧!”

  南皓狠狠一掌击在桌上,厉声道:“你们当我南皓是贪生怕死之徒么?”

  众位将领不由一喜:“这样说来,大将军是允许咱们出征了?”

  南皓将面色一整,道:“众将听令!”

  他刚刚准备发号施令,一名士卒忽然急匆匆地跑进帐中,大声禀道:“启禀大将军,有一名大夫从皇宫中来,说是,说是奉皇上密令而来……”

  “什么?”南皓“霍”地站起,“快请!”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南宁国一品官服的人来到营帐之中,向南皓深施一礼:“大将军,一向可好?”

  南皓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南宁国的当朝丞相苏涛,忙离开帅座,疾步走到苏涛身边一把将他扶起:“吕相爷,皇上怎么,怎么派你亲自前来?”

  苏涛擦擦额上的汗,道:“皇上也是怕大将军信不过,所以才特地命我前来……”

  “那皇上可有什么旨意?”南皓紧紧地盯着苏涛。

  苏涛迟疑了一下,道:“大将军,皇上请大将军今夜随本相入宫相见。”

  “什么?!”南皓和帐中所有人齐齐吃了一惊,苏涛忙道:“请大将军千万不要误会!皇上只是请大将军入宫相会,别无他意,再说,今晚这里众目睽睽,都知是我将大将军请去,倘若有什么变故,众位将军自会拿我是问,所以请大将军跟本相走一遭吧!”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一齐看向南皓,不知他预备怎么做,南皓却镇定下来,淡淡一笑:“没有想到皇上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有闲情逸致,还想着召臣入宫,既然是皇上的吩咐,南皓岂有不遵从之理?只是阿皓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待一下,请丞相在帐中稍候!”

  语毕,南皓转过身,沉声道:“修宁修熙,跟为父来!”

  修宁修熙立即跟在南皓身后,退入内帐之中。

  昏黄的油灯旁,南皓面色凝重,修宁修熙站在他面前,齐声道:“请问爹爹有何吩咐?”

  南皓沉声道:“倘若明日天明之前,我返回营帐之中,那么一切照常,倘若爹爹没有回来,那么,”南皓说到这里,眸色骤然冰冷,“倘若我没有回来,你们两个将这五万精兵兵分三路,一路由副将绰硕率领,一路由左前锋铁莫尔率领,还有一路由你们二人率领,你们可对塔查二人说,他们带去的军队由他们指挥,是进攻西狄国军队还是撤出京城自保,由他们自己决定,而你们二人,则带着忠于父亲的死士们速速退出京城,返回边关之西的老营地,再作商议,此生再不必返回京城!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修宁和修熙大惊,一齐道:“那爹爹你呢?”

  南皓抬起头,看着那盏如豆的烛火,道:“我也不知道。”说毕转过头看着修宁修熙,道:“为父此去,吉凶熟难预料,当此兵危国凶之时,皇上的心思,没有人能吃得准,也许,他会把我当救命稻草,也许,会把我当乱臣贼子,意图不轨之人,所以……”

  修宁修熙闻言忙一齐跪下,道;“既是如此,那爹爹,就让孩儿陪同爹爹一齐前去,遇事也好有个商量。”

  南皓面色一沉,道:“爹爹已经吩咐安排好的事,岂能更改?你们虽是我的儿子,但也是我手下的将领,岂有不听号令之理?现在,我就以大将军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人坐镇军中,静观其变,不得有误!”

  南皓说罢不再多言,转身拿过自己的佩剑,挂在腰上,然后对修宁修熙低声吩咐道:“我的命令及应变之策,都在我素日安枕的榻下刻着,另外还抄录了一份藏在盛放帅印的锦盒之中,倘若我明日不归,你们可要牢记我说过的话!”

  修宁修熙不再争辩,整肃了面容道:“谨遵大将军令!”

  南皓这才手握佩剑,昂然出帐而去,片刻之后,两乘飞骑驰往已经被夜色吞没的皇城,无声无息地进入微敞的侧门之中……

继续阅读:第四十六章: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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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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