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渐露,东方天空中浮起一丝丝绚烂的朝霞,大地开始明朗起来,远远近近的哭声不断传入皇城之中,而高高的城楼上,南临和南皓无声地站立着,南皓把一支千里镜塞到南临手里,道:“皇上,您好好地看看您脚下的这片土地吧,看看有多少人失去了他们的幸福,看看有多少人在呼唤着您,希望您能赐给他们未来和希望,您好好地看看,好好地听听……”
南临却没有接那支千里镜,只默默地看着城下那片哀嚎处处的沃土,良久没有作声。
忽然,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在城楼下面响起,南临一惊,俯身一看,却见西狄国的军士正驱赶着一队队南宁国的百姓奔至城楼之下,南临一惊,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拿咱们南宁国的老百姓们当先遣部队和盾牌,让咱们的士兵投鼠忌器,然后踏着他们的尸体杀进京城,摧毁咱们的皇城,侵吞咱们的土地,虐杀咱们的子民!”
南临不由握紧拳头,眼里像是要滴出血来:“这帮天杀的,看朕不把他们全部砍了!”
南皓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南临冷冷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朕对付不了他们是不是?”
“当然不是,臣只是觉得,皇上不是这种逞一时之快的人,况且皇上也该明白,逞一时之快的后果是什么……”
南临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在城下响了起来,南皓高声道:“皇上,难道到现在,您还不肯放弃你的幸福吗?难道到现在,你还要跟臣纠缠于个人的恩怨吗?难道您真要看着南宁国毁在你的手中,难道你真要让臣,与你一起站在这里同归于尽吗?”
南临脸色铁青,忽然厉声喝道:“南皓,朕钦命你为阵前大将军,负责指挥南宁国所有的军队,务必把这群大胆侵犯我国的不轨之徒给赶回老家去!”
南皓激动地双膝跪地,高声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临又解下自己的佩剑递到南皓手里,道:“朕还特赐你生杀大权,阵前调派一切勤王之军,一举击溃来犯敌寇,不得有误!”
“臣万死不辞!”南皓高声应道,接过剑飞速奔下城楼,骑上自己的战马,从侧门冲出,高声喊道:“众位将士们。南宁国大将军南皓在此!众将听我号令,誓死杀敌!”
正在在帐中踌躇不决的修宁修熙及众位将领,一听从城楼下传来的喊声,纷纷从营中奔出,大声喊道:“大将军已经请来圣旨,请众位将士们赶快上马,与大将军一起杀敌!”
顿时,京城四周响起一片欢呼声:“随大将军一起杀敌!随大将军一起杀敌!”
眨眼间,无数匹战马直奔西狄国军队而去,很快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一场激战之后,西狄国军队突围不成,悉数被困,南皓坐在马背之上,无比威武地道:“放下武器,否则格杀毋论!”
西狄国的将军命令众军士放下武器,然后从队伍中走出,来到南皓跟前,拱手道:“不知大将军预备怎样处置我们?”
南皓微微一笑,道:“不是本将军预备怎样处置你们,而是要看我们的皇上,如何处置你们!如果你们的表现够好,说不定皇上可以免你们一死,收缴你们的全部装备,让你们平安回国,倘若你们不识好歹,还想再胡作非为的话,那就很难说了,说不定皇上会把你们当场正法,以平民忿!”
那西狄国的将军吓得连连叩头,道:“请贵国皇上一定要饶了我们,一定要!这次攻打贵国,实是我国皇上的意思,却并不是我的主意,所以请贵国皇上千万不要责罚我,千万不要!”
南皓哈哈一笑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代你将这些话转告我们的皇上,至于皇上如何处置你,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南皓说毕,对周围的军士一挥手,道:“给我绑了!”
军士们一拥而上,将西狄国大将军五花大绑,扭送进皇宫去了,南皓骑着马在京城周围不停地奔跑着,向百姓们示意道:“战争已经结束了,皇上有旨,请各位这就回家去吧!大家放心,等战乱彻底平息之后,皇上会下命令,补偿各位的损失的!”京城之下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声音直冲云霄,也震颤了在城楼上观战的南临的心,他不由低喃道:
“原来天下人的幸福,是这样的一种幸福,一种泣天地动鬼神的幸福,这种幸福,确实是世间任何幸福所不能相比的啊……”可是看着那个在战场上不停飞奔的影子,他的心头也不由升起一阵怅惘——难道这么多年来,对的,都是你,错的,都是我吗?
战场清理完毕之后,皇上下令,京城中大宴三天,以示庆贺,至于那群战俘,南临宣旨说,南宁国乃礼仪大邦,不杀战败之人,收缴其全部装备之后,又给了西狄国大将军一封信,要他亲自递呈给西狄国国君,命其永不可再进犯南宁国,否则必派大军讨伐,一举荡平西狄国,那个大将军唯唯喏喏地去了,而南临则开怀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待到宴会快结束时,南临却发现,南皓早已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微微地皱起眉头,唤过徐有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徐有任领命而去,片刻又返身回来,附在南临耳边低语了几句,南临勃然变色,但却强忍着没有动作,继续坐在龙椅上,向着周围的臣子们频频举杯,直到所有人尽兴归去,南临这才站起身,沉声对徐有任道:“你去唤一队侍卫前来,在绮霞殿中布置好,不过,没有朕的号令,不可乱动!”
徐有任领命而去,南临这才离开龙座,疾步往绮霞殿而去。
绮霞殿中,公孙佳然的床榻之前,此刻果真跪着一个人,南临缓步踏入绮霞殿,沉声道:“南皓,你果真在这儿!”
南皓却没有动,他定定地跪在那里,道:“臣只是想,来陪公主说说话儿,臣已经多时没有跟公主说话了,心里憋了好多的话,想与公主好好说说,还请皇上见谅。”
南临沉默半晌,忽然道;“南皓,不怕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说再多的话,公孙佳然她也听不见。”
南皓怔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南临:“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双眼中浮起一片浓浓的疑惑:“那日,皇上不是说,公孙佳然只是睡着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皇上,那天你不是在骗臣?公孙佳然她,她根本不是睡着了……”
“是,”南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你猜得没错,那天朕的确是骗了你,公孙佳然她也不是睡着了,她是因为窒息太久,陷入了重度昏迷……”
“窒息太久?”南皓蓦地惊跳起来,大声道:“你不是说,公孙佳然在宫中呆得很好吗?怎么会窒息太久?是什么原因让她窒息太久?你倒是说啊!”
“事到如今,朕也不妨对你说实话,因为朕想亲近她,她抵死不从,自寻短见,所以才……”
“啊?!”南皓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南临,一边缓缓地摇头,一边嘶声道:“你怎么能伤她?你不是说,你是最爱她的吗?你不是说,你会好好待她的吗?”
南临沉默了,片刻方道:“朕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事情发生后,朕请了很多的名医入宫为公孙佳然施诊,可是,她的病还是依然没有起色……”
南皓不再多言,走到床榻边,伸手将公孙佳然抱了起来,南临一惊,忙喝道:“南皓,你这是做什么?”
南皓定定地看着他:“公孙佳然是我的妻子,我要带她出宫,走遍大江南北,寻访名医,一定要治好她,就算治不好她,臣也要天天陪着她,直到她醒来!”
“朕不许你这样做!你放下她!”南临猛地喝道。
南皓的脸色蓦然铁青:“如果臣一定要带走她呢?”
南临咬咬牙,“那就休怪朕对你不客气了!”说毕,他将手一挥,数名卫士立即冲进殿中,将南皓团团围住,南皓见状大喊一声:“都给我站住!”然后抽出佩剑握在手里,厉声道:“皇上,如果您今天一定不让我带公孙佳然出宫,那么臣就和公孙佳然一起血溅当场!就算我与她不能同日生,那么就同日死,也不用再这么日日夜夜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受尽那相思之苦!”
南临一见大惊,忙喝道:“你们都给朕退下!”侍卫们领命退了下去,南临紧紧地盯着南皓:“你把剑放下!放下!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南皓持剑不动,道:“皇上若是不允臣将公主带走,那么臣就只能与公主一起共赴黄泉,绝不再贪恋人生!”
南临跌足道:“你果真以为朕是不许你将公孙佳然带出皇宫么?朕只是担心公孙佳然的身体。御医们说了,公孙佳然气血亏损,不益移动,所以朕才让她一直躺在这儿,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自己醒来,可是你现在,带着公孙佳然这么奔来跑去的,对她的身子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啊!再说,这宫中什么样的珍奇药材没有?万一哪个医生开出个什么古怪的方子来,也只怕只有在这皇宫里,才能抓得全啊!阿皓,你倒是说说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南皓不由沉吟起来,一时犹豫不决难以抉择,南临走到他身边,无比诚挚地道:“朕既然已经答应你,放弃自己的幸福,去赢得南宁国民众们的幸福,自当一言既出,决不反悔,难道你还不相信朕吗?”
南皓愣了愣,终于将剑插回鞘中,南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你可以把公孙佳然暂时交给朕了吧?”
南皓却没有回答,抱着公孙佳然回到床榻前,轻轻将她放在榻上,然后转过头看着南临,“南皓请求皇上,把治愈公孙佳然的事交给阿皓,阿皓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这个自然,不过阿皓,朕有一件事,同时也要交待给你。”
“什么事?”南皓定定地看着南临,南临侧过头,沉声道:“朕有一个习惯,就是送出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这个习惯,你应该知道吧?”
南皓一愣,点点头:“是的,臣知道。”
南临又道:“那你也该知道,朕曾送了两块玉给公孙佳然的事了?”
南皓又是一愣,再次点头。
南临定定地看着南皓:“当时朕说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南皓一愣,不及回话,南临又道:“当时朕说,朕跟公孙佳然之间的缘分,因玉而起,也因玉而结束,朕当时还告诉公孙佳然,从朕送给她第二块玉的那一刻起,也许她就再也见不到朕,可是,世事变化,谁都料不到……也罢,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知道不知道都不打紧,反正,这第二块玉已经碎了,就是在公孙佳然出事那天碎掉的,是从公孙佳然身上摔落在地的……”南临一边说,一边将公孙佳然胸前那块玉佩取下,拿在手里不停地掂量着:“但是这块玉,朕既然送出,就不会再收回,它代表着公孙佳然跟朕的情缘,倘若玉不碎,则情不断,若情不断,公孙佳然就不能离开皇宫!”
南临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变得严厉无比,他冷冷地看着南皓,道:“朕话里的意思,你都听明白了吗?”
“皇上,你这不是在为难臣吗?”
“这是朕在给你们机会!”南临继续冷冷地道:“从一开始,这块玉就代表了朕和公孙佳然之间的一个约定,朕曾经答应公孙佳然,只要她想办法击碎这块玉,那么,朕可以成全她任何一个心愿,现在,朕把祈求这个心愿的权利交给你,你既然爱公孙佳然,那么,也自然能替公孙佳然完成这个心愿,对吗?不要放弃,也不要灰心,更不要忘记,你可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不停地去尝试,不停地探索,朕相信,你总会找到办法,解开朕和公孙佳然之间这个结的!”
南临说着,将衣袖一挥,面色一整,厉声道:“南皓听旨!”
南皓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跪下,南临又道:“从即日起,朕命南宁国大将军遍访海内,寻找名医,以治公孙佳然公主之疾,顺便完成公主数年来的愿望,不得有误!”语毕,竟不再看南皓一眼,挥手道:“来人!送大将军出宫!”
徐有任应声而入:“大将军,这就随奴才出宫去吧!”
南皓跪在那儿怔了一会儿,才叩头道:“臣谢过皇上,请皇上在阿皓离开的期间好好照顾公主!”
南临挥手道:“这个朕知道,你就好好地办你的差去吧!”待徐有任领着南皓退出绮霞殿,南临这才再一次走到公孙佳然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道:“公孙佳然,现在,你又回到我的身边了,再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我们,你就好好地躺着吧,朕相信,有朕看着你,护着你,你一定会感到幸福的,朕也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醒过来的……公孙佳然,朕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朕不但要天下人的幸福,同时,也要朕自己的幸福,而公孙佳然,你就是朕,一生一世的幸福,除非,除非朕的生命结束,否则,朕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南临一边说,唇边荡起一丝森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