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尘不得不佩服他到这种时候还能计较这些小事。
“暂时不管理一九也不是坏事。”杨天磊说：“这些年都是四叔和我在打理一九的事务，不管怎么样做，都会有人感到不满意，现在正好，让那些人去折腾，他们慢慢会明白怎么样当董事。”
“公司的事不用管了，那是不是还回去把学位修完？”秦耀尘问，笑了笑又说：“你不在，罗教授整个人都精神欠佳，他可是很看重你的这个学生。”
杨天磊用手指敲着太阳穴，说：“看情况吧。我准备把东北能源买下来，你要不要参股？”
秦耀尘沉吟了一下，说：“我对实业没有经验，也没有兴趣。你要拉我入股，我恐怕只会帮倒忙，再说我也没有那实力。”
“钱方面好说，我可以借给你，从以后的分红里扣。”杨天磊说：“你那个古董店就是给你玩儿的，要是靠着它，早晚会饿死。”
“你也太小瞧人了吧！”秦耀尘感觉自尊心受到打击，不满地说。
“古董这个东西，一般人玩不起，一笔能暴富，一笔就破产。而且货源有限，顾客群的局限很大。你不是做生意的人，只凭兴趣和热情是做不了生意的。这些年无可否认的是你父亲在背后给了你很大的支持，没有了他，现在这种状况，能维持多久？”杨天磊不客气地剖析利弊。
秦耀尘不说话，虽然他不肯承认，但是短短几个月，他明显就能感觉得到差距。之前他否认父亲的帮助，现在却不能不面对现实了。
“如果你在东北有控股，那么至少可以有一份保障，这样你要搞自己喜欢的事业来才有后盾。”杨天磊继续说。
“为什么要拉我入伙？你也明白我什么事也做不了。”秦耀尘问。
“那么，你当时为什么要来救我？”杨天磊问。
“因为我不想再活在被良心遣责之中，想对十五年的痛苦折磨做个了断。”秦耀尘也不隐瞒真实的想法。
“十五年的是是非非彻底结束了。”杨天磊感叹，这句话说出来，感觉到一身轻松，却也有深深的悲痛：“每个人都付出了太多！”他以为他会赢，可是到头来也输得很惨！虽然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同样也失去了他最亲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得到的只是伤痕累累。早知如此，他又何必争？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等明白过来之后，该输的、不该输的都已经输掉了。
“真是一场无妄之灾！”秦耀尘苦笑，起因莫名其妙，结局两败俱伤，这么多人全被命运给忽悠了一把。
杨天磊沉默，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强者，可是面对生活，他也只能任由命运摆布。
“先是冯睿奇，现在是我，你难道不怕重蹈董伯伯的覆辙？”秦耀尘问，毕竟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这么大度地接纳仇人的儿子。
“如果真那样，也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杨天磊笑笑说，不过还是补了一句：“在两次救了我之后，你会做出你父亲那样的事吗？”
秦耀尘想了想，其实不用想，他也知道答应是肯定的：“不会。不过如果换了我是你，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宽宏大量。”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杨天磊逼得他家破人亡，可是如果他和他异地相处，他相信自己做得比他还要绝。
“虽然不肯承认，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秦天羽当初那么做却也是帮了我爸爸。”杨天磊叹了口气，语气没落地说。
秦耀尘惊得瞪大眼看着他，问：“你脑子不会是被摇头丸毒傻了吧？”谁会说一个杀人犯杀人是帮了被害者的忙？
杨天磊笑了笑，说：“你也知道的，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爸爸始终一厥不振。当时并不能理解爸爸的痛苦，可是等我自己也差点儿痛失所爱时，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痛不欲生。”他凄惨地笑着，看着叶然然朝他快步走过来。
叶然然开始听他们在谈他们之间的事，就没有出来打搅，可是当他们说到当年的事情上时，杨天磊失落的声音让她心疼，她就忍不住走出洗手间，看到他脸上惨淡的笑容，她的心更揪痛了，急忙走过去抱住他。他害怕失去她，她何尝不是？在他昏迷不睡的那段日子，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她会毫不犹豫地随他去。
杨天磊也抱紧她，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苦之后，他们只有这样紧紧抱着感受对方的温度才会觉得心安。“我想，”他继续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他早就追随妈妈去了，秦天羽只不过是帮他做了决定。这些年，我一直在奇怪当时为什么在爸爸的脸上没有看到震惊、愤恨或是痛苦的表情，反而带着一丝欣慰的笑。直到四叔告诉我说爸爸当时其实已经拟好的遗嘱，安排好了后事，就是怕自己熬不过那一关。如果秦天羽能耐着性子等一等，也许就不用采用那么极端的手段了。”他想笑命运的捉弄，可是心太痛，笑得有些凄凉。
秦耀尘震惊地听着，当年的事居然还有这么多曲折，他从来都不知道。
叶然然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把他头紧贴在胸前，还有什么痛苦比得过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做过之后又发现事情原来并不象想象中的那样倍感失落的痛楚呢？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秦耀尘渐渐从震惊中醒过来，愤愤不平地说。
“因为他不想影响我报仇的决心，因为他不想放过真正的杀人犯。”杨天磊说：“秦天羽杀了亲如手足的兄弟，这是不争的事实。”四叔一直是在千方百计地激励他复仇的斗志，只因为真正想报仇的人是四叔。
秦耀尘无言以对，父亲确实做错了事，就应该为他所做的付出代价，他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权力。只是这样以血还血，以暴制暴的报复，他不想再发生。也许他该庆幸杨天磊没有疯狂到他四叔的程度，要不然最终的结局会更加惨不忍睹。
叶然然也觉得庆幸，忍不住说：“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杨天磊抬头问。
“还好你不象四叔那样。”叶然然想想都心惊胆战，如果真那样，今天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遇到你，还真不好说。”杨天磊也觉得庆幸，这些年跟着四叔，他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完全被仇恨控制，不惜粉身碎骨。可是在最后的关头，然然被送到他身边，把他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这一切，冥冥之中不知是谁安排的。“不过，四叔也没有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他最终还是把我推开了。”那一把，四叔把他推离了生死边缘，也推出了仇恨的控制。
“因为，他也爱你。”叶然然感觉得到，虽然他爱的方式让人难以接受。
四叔爱他！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是他同样以极端的手段带走了他的爱。虽然关于四叔的死的心结已经解开，但杨天磊心仍然不能完全坦然。
叶然然双手捧着他的脸，郑重地对他说：“杨天磊，以后，由我来爱你！”
杨天磊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能紧紧抱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胸前，她身上特有的女性的味道，既象情人，又象妈妈。
叶然然就圈着他的脖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发梢，这些年他的身心都变得伤痕累累、支离破碎，她要用爱把他修复。
秦耀尘这次没有打断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感受这份温馨。
这画面是挺感人的，不过就这样定格让人受不了。足足过了五分钟了，那两个人还是意犹未尽地抱在一起。杨天磊不觉得憋闷，秦耀尘都觉得维持一个恣式腰酸背疼了，被逼无奈他只好再做个破坏分子：“咳咳，那个，刚刚说到东北能源，你到底怎么打算？”
他的话让两个人如梦方醒，叶然然松开手，对杨天磊说：“你们先谈着，我出去一下。”
“出去？去哪儿？”杨天磊问，不怪他紧张，自从他住院以来，尤其清醒之后，然然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青青今天没来，我去看看他。”叶然然对于他依赖感动又无奈。
“干嘛去看那个臭小子？”杨天磊不满地说。
“杨天磊，你比他大将近二十岁，能不能不要跟他计较？”叶然然好笑地问，能闻到他身上强烈的酸味。
“切！”杨天磊不屑地撇嘴。
“行了，你跟秦学长先聊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叶然然说。
杨天磊没有再阻拦她，看着她离开之后，才对秦耀尘说：“东北能源虽然只是复仇的一个手段，可是我还没傻到跟钱过不去。我早就打算等事情结束后把它归拢在一九的旗下好好经营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惜，当时这个项目上马时，就遭到一九和北尘不少人的反对，是我四叔和你父亲力排众议坚持合作的。所以到了现在的这种地步，一九和北尘都不想承担这个包袱，想方设法地要甩掉，现在收购是个好时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北尘所占的股份转到你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