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坐在起居间的沙发上,杨天磊被孤零零地抛在病床上,心里本来就不舒服了,再看到安雅晴跟然然的亲密样子,更加不悦,却又不能反对,只是咳嗽了两声。
可是那边的几个人没人在意他,全都跟叶然然亲热地聊着。
“然然,你在医院里呆了这么久,闷不闷啊?不如抽个时间我们出去玩儿,你也散散心。”秦逸尘热情地提议,情不自禁地抬手揽住叶然然的肩膀。
叶然然还不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杨天磊大叫:“把手拿开!”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愣愣地扭头看着他。
杨天磊这一声声音又大又急,声带好象被扯裂了,忍不住一阵咳嗽。
“杨天磊!”叶然然惊叫,赶紧跑到床边帮他抚背,等他咳嗽停了,才拿过杯子来让他喝水,责备到:“你干嘛叫那么大声?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了?”
杨天磊双手抱着她的腰,让她喂水给他,一脸的享受。什么形象,什么面子?比起眼看着别人跟她又搂又抱地亲热被嫉妒煎熬来,这些根本一文不值。
安雅晴看到这画面,差点跌破眼镜,这这这……这还是杨天磊吗?那个冷傲地七情六欲都不显的杨天磊,打死她也想象不到他会这样。
秦逸尘也惊得下巴都掉了下去。同样身为男人,他自认已经够厚脸皮加无赖的了,不过比起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自叹弗如。
倒是秦耀尘和冯睿奇常来,对于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了。
喂他喝完水,叶然然放下杯子又想去陪安雅晴,可是杨天磊却抱着她不松手,她无奈地看着他:“杨天磊,大家是来看你的,好歹你也跟大家说说话。”
这些人哪里是来看他的,明明是来看她的。杨天磊心里说,反正跟这一堆人没什么话好说,就说:“我头晕。”
“怎么了?”叶然然一听紧张起来,摸摸他的额头,温度不高:“是不是透析的反应又上来了?要不然先躺下来歇会儿?”
她说是就是呗。杨天磊默认,把她拉坐在床沿上,把头放在她肩膀上,舒服地闭起眼,说:“这样子治头晕效果最好。你可以继续跟你的朋友聊天了。”
叶然然又好气又好笑,反正他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地粘在她身上,虽然她也深陷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可是总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吧。杨天磊一向喜欢我行我素,不太顾及别人的目光,但有时候又特别好面子,有损形象的事他都尽量避免。可自从这次住院之后,他性情大变,几乎是形象尽毁。体谅他这些年所受的苦,心疼他虚伪算计的疲惫,只要他能觉得放松、开心,他要怎么做都由着他去,可是总要懂得收敛一些吧?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她还没开放到这个地步。
秦耀尘咳嗽了两声,说:“杨天磊,你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们这些旁观者的感受?”
杨天磊半眯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是病人,正常人不会跟病人计较太多吧?”那意思是问秦耀尘正不正常。
病人的脑子也会转这么快吗?秦耀尘暗自想。
“我看你说话底气很足嘛,哪里象个病人?”安雅晴老实不客气地说。
“谁规定病人说话就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杨天磊反问。
“病人不是一般都很虚弱吗?”秦逸尘也不服气地说。
“你没看到我现在正在补吗?”杨天磊大言不惭地说。
真是无理吃遍天下!什么狗屁的道理,都被他说得理直气壮。叶然然冲安雅晴他们苦笑着摇头,病人最大!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雅晴就算再不服气,不过看在然然甘之如饴的份上不跟他多计较,问:“然然,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复课?落下太多的话,补起来会很吃力的。”
叶然然看看杨天磊,说:“至少要等他出了院再说。”现在她哪有心情去上课。
“那么你呢?”安雅晴没好气地对杨天磊说:“准备什么时候出院?”
“那要听医生的。”杨天磊把皮球踢得远远的。
“你也该为然然想想吧,把她绑在医院里,时间久了人会变傻的。”安雅晴不满地说。
“哪有那么严重?”叶然然笑着说,习惯了她的夸张倒不觉得奇怪。
“在医院里陪我是不是觉得很闷啊?”杨天磊抬起头问,眼底透着不舍。看着他受苦,对她也是一种折磨。
叶然然用手捧住他的脸,说:“没有。能够陪着你,照顾你,我很开心。”痛苦当然会有,不过能守在他身边,想方设法地分担他的痛苦,她虽苦犹甜。
杨天磊笑得开心,伸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我的奖励。”
叶然然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她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一股幸福的气流。
安雅晴直接无语了,受不了地低下头。然然彻底被他克得死死的,照这样子看来,杨天磊让她做什么,她都会不计任何后果地去做了。
这幸福还没有散去,护士已经走了进来,说:“杨先生,准备一下做透析了。”扭头对其他人说:“你们要探视的话改天再来吧。”
秦耀尘最先站起来,对杨天磊说:“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杨天磊点点头,叶然然说:“我去送你们。”
秦耀尘几个人先前走了,冯睿奇却犹豫着没有走,杨天磊挑着眉毛看他。他这段时间来过不少次,不过每次都是坐在一边不说话。看得出他对之前的事感到很内疚,可是以他的性格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所以每次来都别别扭扭地。
冯睿奇犹豫的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那件事……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笨拙的表达让人听得没头没脑,不过杨天磊却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说:“这两句话可以免了。你把游乐场弄好了,就是最好的感谢。可如果你把游乐场搞砸了,就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混过去的。”
冯睿奇骚着头,想了想又问:“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杨天磊说:“为了那份父爱。”
冯睿奇听不太明白,他不是恨自己的父亲吗,为什么还会帮他留住父亲为他建造的游乐场?
“西益斋虽然混蛋,可是他爱你这个儿子。”杨天磊说:“天下的父亲虽然有好有坏,可是父爱却都是一样的。”
冯睿奇还是听不太明白。
杨天磊轻笑:“听不明白,回去自己想吧。”
冯睿奇出去时,叶然然刚好送了人回来,疑惑地看着他一脑门的疑问,问杨天磊:“你跟他说什么了?”这两个人好象没有什么特别谈得来的话吧?虽然在解救杨天磊的时候,冯睿奇出了很大的力,可是毕竟所有事都是他引起的。这让她始终不能对他释怀,倒是杨天磊大度得很,不计较他那些事。
杨天磊笑着说:“绕口令。”
叶然然瞪着他,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他既然不想说,也就不再问,把轮椅拉过来,和护士一起搀扶着他坐上轮椅。他现在的状况还是四肢无力,虽然可以活动,也只能做些轻微的动作,站立或行走必须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短暂地维持。本来护士建议他躺在病床上推过去,可是他不肯,非要坚持坐轮椅。叶然然知道,如果他可以勉强行动的话,根本连轮椅都不会要的。
到了血透室,叶然然和护士又把他扶到床上,让他躺好,护士做透析的准备,叶然然就把他的衣袖卷起来,看着之前做透析的针眼还没有长好,红肿着好象还在出血一样,忍不住轻轻抚摸着。
杨天磊看着她纠结的眉头,笑了笑,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护士麻利地给他消毒插针,接好管子,进行透析,观察屏幕上数值的变化。
血从橡胶管里透出深紫色,缓慢地从动脉流出,流经透析器又流回静脉。刚开始一会儿,杨天磊就觉得头晕恶心,一阵阵作呕。叶然然帮他把头调低,以缓解透析的不良反应,紧张地守在旁边关注他的反应。
头晕恶心随着透析的进行,慢慢减轻了,但疲乏的感觉又上来了,杨天磊双眼半睁半闭。
“睡一会儿。”叶然然给他把被子掖了掖,小心地不压到他的胳膊和伤口。透析一次要三四个小时,旁边有护士看着,她本来不用陪着,可是她不放心,非要亲眼看着他才安心。于是养成了他每次要抓着她的手的习惯,这样两个人都会觉得安全。空着的另一只手就会替他轮流按摩着胳膊和腿,因为透析的时候也会引起肌肉痉挛,这样的按摩可以起到预防的作用。
杨天磊放心地闭上眼,带着满足的笑慢慢睡着了。
叶然然尽量动作放轻缓,每为他减轻一丝一豪的痛苦,她的开心就翻倍地增长。他们都觉得幸福而知足。这样强度的按摩曾经让她苦不堪言,刚开始拿捏不好力道,再加上总是弯着腰,一天下来,她是腰酸腿痛,胳膊都累肿了。晚上睡觉得时候,肌肉里好象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来爬去,非常难受。杨天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那时候他还不能说话,那眼神充满乞求,希望她不要再做了。从来,她都没看到他乞求过谁,看到他那样的眼神让她更难过。
不过,她仍然坚持了下来。只要能减轻他的痛苦,要她的命她都心甘情愿。而且这种事不过是最初几天最难熬,熬过了,就好了。杨天磊知道她的心思,明白阻止不了她,于是就尽情地享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的辛苦。好象这样说完全讲不通道理,其实说到底她这么辛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他可以舒服一些吗?杨天磊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再也没有要求她停止过。
就象那句歌词: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现在的她和他,无论忧伤还是快乐早已经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