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冯清林拍打河水的声音，叶晓雯在岸上尖叫着喊救命，喊要出人命的声音，还有公孙阳大喝冯清林你给我清新过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河岸上好像一出闹剧一样，尖利的盘旋在空中，久久回荡着。
三月的河水冰凉刺骨，就在冯清林被扔下河水的一瞬间，他体内某根被麻痹的神经倏得一下就清醒了。河水拔凉，刺痛着皮肤。而那根清醒过来的神经，却刺痛了冯清林的心。
他用力的直起腰来，推开公孙阳，两个人都被这股推力逼的向后倒去，双双跌坐在河水里。挣扎了一阵子，两个人在河水里坐住，互看了一眼。
冯清林反应了过来，大骂，“公孙阳你疯了！你想要憋死老子啊！”
公孙阳倒是很平静，声音如这河水一样，冷冷的，“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刚才那副样子，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冯清林炸毛，“老子什么样子，关你屁事！”
“的确跟我屁关系没有。”公孙阳承认的很干脆，气的冯清林直哼哼，他继续说，“但是你跟我还是有一点儿联系的，但这个联系，一点儿也不招人待见。”
冯清林嘴硬，“老子能跟你有毛线关系，你少跟老子套近乎。”
公孙阳摇摇头，“你不承认也得承认，因为，我们都是爱着公主的人。”
冯清林哑然了，他没想到，公孙阳竟然会这么平铺直叙的说出对陈小柔的感情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人忽然间就坦诚相对了一样。
公孙阳笃定的笑道，“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其实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
冯清林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着头，若是以前，他定然会跟公孙阳理论几句，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自己比公孙阳矮了半截，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愧对陈小柔，也可能是觉得，他已经不配再爱陈小柔。他已经无法像公孙阳那样，爱的那么纯粹，爱的那么无我了。
公孙阳等不到冯清林的回应，转头看他，发现他两眼无神，以前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公孙阳无奈地摇摇头，对冯清林说道：“你别告诉我你是在自责啊。”
仍然没有回应。
公孙阳叹了口气，说道：“你不需要自责，也许你以为自己是害了公主，可是恰恰相反，你不仅没有害到公主，反而帮了她，哪怕这个结局不是你想要的。但是公主现在过的很幸福。”
冯清林终于有了反应，声音低哑的问，“她现在真的过的很好吗？”也许是带着期待，也许还带着一丝失望，冯清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嗯，她很好。”公孙阳看向远方，好像那里有他的心上人一样。“她失忆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失忆？那他还……”冯清林带着不可置信，话问了半截就不问了。
但公孙阳还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因为，这个问题跟他当初问的那个问题一样，他回答，“她不记得了，你，我，甚至康国的一切，包括小程，她全都不记得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是洛鸿天的妃子，而他们彼此相爱，过得很幸福。”
“这怎么可能，这是谎言！”冯清林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气愤难耐。
“这不是谎言，这是事实。”公孙阳的语气有些疲惫，说道，“她怀孕了，怀了洛鸿天的孩子！”
“你骗人！”冯清林忽的一下从水里面坐了起来，河水顺着他的身体重新落入河中，带来“哗啦啦”一片响声，仿佛寂寞与喧嚣的对立。
“我没有必要骗你，骗了你，就等于骗了我自己。”
冯清林再次颓然的躺到了水里面，这次是他自己躺了进去。他将整个身体全都埋进了水里，偶尔有几个气泡窜上水面，爆破开，代表着水下面的人还有呼吸。
约有二十呼吸的时间，冯清林重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但却一点儿都没让他混乱的思维清醒过来。
他仍旧不肯相信，陈小柔会跟洛鸿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怀了他的孩子。
公孙阳的视线看向还在岸上的叶晓雯，叶晓雯的目光一直放在冯清林的身上，感觉到公孙阳看向她，她愣了愣，将目光从冯清林身上收回来，对公孙阳笑笑。可是又不放心冯清林，便又重新看向冯清林，不过这次是在偷偷地打量着。
公孙阳有些心疼叶晓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也是金枝玉叶一样的女孩子，如今却因为爱情而变得这么卑微。公孙阳苦笑，他去可怜别人，而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但他还是说道：“冯清林，我劝你还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珍惜眼前人，晓雯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闻言，冯清林向岸上看去，恰好对上叶晓雯那一错不错的目光。发现冯清林再看她，她的目光立刻躲闪了起来，好像做错了事情被抓到一样。
冯清林默默地收回目光，神情有些动摇。
公孙阳有些气愤，“冯清林，我真得想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晓雯那样的女孩子，就算她曾经做错过什么，但她都是为了你好，如果说她做的事情有十分是错，那其中的五分是要你来赎罪的！若不是你，她不会是现在这个月样子！”
“冯清林，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欠你的，但是你欠了别人的。你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冯清林默不作声，不去承认，也不去反驳。
公孙阳从水里站起身来，说道：“冯清林，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过了，你是聪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我要回去了，在京城呆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公孙阳全身湿透的上了岸，对叶晓雯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叶晓雯提着裙角，走到岸旁，轻轻地说，“清林，先上岸吧，水里凉，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还是赶紧上来吧。”
冯清林身子晃了晃，从水里站了起来，但好像是平衡不稳，差点儿再次跌回水里。
叶晓雯急忙跑了过去，就听见冯清林的急呼，“你别过来！”
叶晓雯的半只脚已经踏进水里，她将沾湿的脚尖从水里提了出来，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冯清林别扭的说道：“你别进到水里弄湿了自己，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叶晓雯没反应过来冯清林的意思，但冯清林已经哗啦哗啦的上了岸，叶晓雯想要扶着他，又听见冯清林凶巴巴的声音，“都说了，别碰我！”
叶晓雯稀里糊涂的，他什么时候说过不让碰他了？但还是好脾气的说，“清林，我们先回客栈换一身衣服吧，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着凉的。”
“嗯。”冯清林含糊不清的回答着。
其实冯清林并非对公孙阳的那些话没有反应，他知道叶晓雯对他的感情。也清楚，即使没有洛鸿天，没有叶晓雯，他跟陈小柔也很可能是没有未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猜测，万一他们之间是有机会的呢？哪怕只是万一，他也愿意去尝试的啊。可是，没有万一，连这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无法释怀，就是因为身前的这个女人，让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所以，冯清林对自己说，先从不恨做起吧，至少，可以做到和平相处再说吧。
公孙阳离开冯清林和叶晓雯之后，又是一阵游荡。当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皇宫的附近。他苦笑，如今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那黄墙红瓦，曾是他那么熟悉的。那里面住着的娇娘，是他心心念念的。可如今，物是人非。公孙阳想，也许，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是夜，公孙阳再次潜入柔妃殿。
陈小柔有些诧异，这个人怎么连着来了两天，而且今天还来的这么早，天还没有黑，竟然就敢闯到柔妃殿来。
陈小柔来到昨天与他见面的地方，笑嘻嘻的说道：“喂，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大白天的就敢跑来。”
公孙阳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陈小柔，说道：“没有人规定，只有晚上才可以道别吧。”
“道别？你要走了？”
“嗯，我要离开了。”
“那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到很远的地方。”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既然注定是分离，那么，知不知道也就没什么分别了吧。”
“也就是说，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对吗？”
“对，应该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那你……一路顺风。”陈小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但得知对方要走，并且再也不会见到，心里有些伤感。但是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祝福对方。
“谢谢，也祝你幸福。”
公孙阳忽然觉得，祝你幸福四个字，竟然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四个字，因为那代表着，你爱的人，真的不属于你了。
公孙阳目送陈小柔回到自己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