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麒一直在原地,始终没有一个字。因为就在一个时辰以前,他还去见了紫凝,她安安静静的靠在窗台,放下了手上的笔墨,却一直有清泪流转,始终不肯落下。那时,李麒就深知……紫凝的执念太深。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放下了笔,一蹙眉,一含唇,又是毒火攻心,害她玉骨惨白,居然就这样倒了下去。
紫凝将李麒拦下,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一身落魄,也不愿意病骨折磨,让她失了自己的意识。可紫凝,的的确确还有一心的执念,那就是她想徐安寒,能够彻底放下洛羡,与她安然余生。可这个执念,居然存在了五年。
泪沾胭脂,紫凝玉颊一绷,笑里都是苦涩,她告诉李麒,说到:“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对我都是愧疚,可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心甘情愿。我不怨他,更不恨他,反而更是心疼他总是不愿意多说一个字,都让我觉得撕心般的难过。我知道……你在找宿墓族,就是为了帮安寒,找到洛羡的下落。”
这一番痴情的话,如刀如剑一般淋漓的刺在李麒心里。他退了一步,浑身都在颤抖,可他还是苦笑,苦笑的厌倦。李麒看着她,总觉得有些惊愕:“所以,你不恨我吗?”
紫凝一笑,并没有被这一问为难,她笑里越浅,越是说的无力:“不恨……倘若知道洛羡的最后下落以后,他能够心安理得,我倒宁愿让他去做。李麒,我只有这一件事,才有自己的私心。可我——却成全不了自己啊!”
那一刻,紫凝的笑里带泪,渐渐没了声音。
梧桐树前,一个藕臂玉足的小孩,正在树底下掏蚂蚁窝,他头上系着两个红绳,眼睛雪亮,唇如红珠,更是粉雕粉琢般精致可爱。先前,寻月该叮嘱他,千万不能轻易来到这梧桐树下,只是因为只要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触发这底下的机关,导致皇陵的另一扇门开启。
可寻善偏偏不信,这蚂蚁尚且能够筑巢,将底下千通万通,却为何经不住他一番折腾呢?也是因为按耐不住一心的好奇,寻善这才趁着寻月打扫皇陵的空闲,偷偷摸摸来到了这里,正好——撬开这梧桐树附近,看一看这里还牵扯了皇陵的何处机关,是他寻善不曾知晓的。
寻善拿着树枝,狠狠捅了进去,可这时候,他的小眉头一动,突然闷闷不乐起来:“哼!臭寻月!宫里一来人,就这般紧张,还丢下寻善不管。”
他转念一想,这宫里的消息,是寻月昨日才得知的,听说是一位公主,而且——寻善虽然从不离开皇陵,可是对这公主也是有所耳闻,听闻公主温衣棠行事跋扈,且任意妄为,一向最为目中无人虽然是一个女儿家,可民间不少传扬她的事情,如今?居然是她来了?
不过……但愿宫里来人,寻月总是会抛下他寻善,要将皇陵细心打扫三日。
说来,不就是为了迎接这个所谓的公主吗?
寻善起了身,拍去了身上的泥土尘埃,将棍子随意扔了出去,正打算去找寻月一问究竟,毕竟寻善觉得那公主一来,势必又是麻烦一桩。他不经意一抬头,正好看到小丘上慢慢走来两个华贵锦服的女子,看模样,像是宫里人的穿着打扮。见她她二人鬼鬼祟祟左看右看,这才停了下来。
“这是?”寻善小声疑惑,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蹲下来,让落叶遮掩住了脑袋,透过一些缝隙,能够看到她们二人正是牵手相言。而这两个人,就是秋薇与云宁霜。
可秋薇不解,为何云宁霜要将她带来这无人之地,除了呗惊的飞鸟,也只有遍地落叶的荒凉,周遭寂静也就罢了,还令人毛骨悚然。秋薇黑瞳一凝,盯着云宁霜淡然处之的面色,便是声声质问:“你不辞辛苦来到这里?又不让人看见我们?到底是有什么事?让你这样遮遮掩掩?”
她甩开了云宁霜的手,看云宁霜如此和颜悦色的假意,秋薇总觉得满心都是不自在。秋薇看了看这四周,的确是除了她和云宁霜,也没有其他的人了。所以——秋薇也是急不可耐,只想听云宁霜说完了事,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云宁霜凤眸一笑,看她如此固执,也不得过于放肆。可云宁霜姿态一弄,又在柔柔软软的叹息:“唉!姐姐,你怎么能对霜儿心存芥蒂呢?好歹,你我同是替帝王办事的人,可不能这样失了气度啊!”这分明,也是在笑话她秋薇。只是云宁霜也是实在好奇,这秋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为何灵晟殿下还如此信任于她呢?
就算再有猜忌,云宁霜也要暂且隐忍。
对付秋薇,她偏偏就是要用这谄媚殷勤。见秋薇良久不语,好似出了神,那眉目不动,嘴唇轻合的模样,不就是在沉思什么事吗?云宁霜一抹勾笑,便默默拿出了袖口里她小心翼翼藏着的一个画轴。摆在秋薇面前时,云宁霜得意道:“姐姐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画?”秋薇疑惑,显得那么不安又不解的眼神,丝毫不敢看着云宁霜过于认真的样子。她猛然抬头,看到画轴上的女子,面如桃李胜清仙,凝脂绯绯,媚意天成,美的如此无暇,在笔墨之下……居然犹如眼前。这样的惊鸿女子,居然就是那一日问花台的那个女子?
她好像记得——是叫易花兮?
曾听宫人无意提起一事,那便是这易花兮,就在前几日明目张胆,甚至并未传召,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进了正殿,就是为了找殿下借银子?还把侍卫杜旭也赶出了门外?对此,秋薇一直不信,更是觉得有些惹人好笑。可云宁霜……为何拿着易花兮的画像?
秋薇没有笑容,情绪在眼里静静流淌,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美人。这时,云宁霜开口提起:“姐姐难道以为霜儿入太玄宫?只是为了助姐姐一臂之力吗?其实也不是,殿下还交代了霜儿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这丫头。”
她言语冷峻,丝毫没有一点柔弱,她原来那些妩媚姿态,也在此时此刻不见踪影。仅存的,只有那蛇蝎心肠。秋薇淡淡一笑,傲娇的别开眼:“你那日还不是说?就是她指使的杏容和月屏欺负的你吗?”
这下,秋薇可算是糊涂了……云宁霜难道不是与这易花兮是一路人吗?还是这秋薇的用意所在,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易花兮也是未央国派来的细作之一?秋薇陷入猜测,可依旧是茫然失措,只能一言不发的看着云宁霜。
她一蹙眉,正逢云宁霜笑里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