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楚听见太后的话,心中刹那间满是不安,“你什么意思?”
太后看着燕北楚的目光带着怀念,伸手比划道。“那时的你还那么小,在哀家的怀里软软的小小的,当时哀家真的是被逼无奈,只能将你放在璃妃的名义下,养着她的儿子……“
燕北楚早已震惊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原来太后当年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原来,面前这个女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脑中回想着太后对他的不同寻常,他早该怀疑的。当初既然能狠心的将他送往边疆,那么他班师回朝后又何必打着补偿的名义对他好?
如若怕他威胁到皇上的皇位,大可以杀了他,何必留他到今日。
“楚儿,哀家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子,也许今日一睡就再也没了明日。看你成亲生子,是哀家这辈子唯一的心愿。桃儿那丫头很好,母后做的错事太多,也许是上天在惩罚哀家年轻做的错事。“
“当年,见你身附异象,哀家已经慌了神。那时哀家的好友梦荷已经怀了身子,但肚中的女娃正可以救你的命。但那个女娃是先皇定好要嫁给太子的,你此生都无缘做太子,哀家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你死?后来哀家逼得梦荷离开建安远走西域,害的桃儿那丫头与生父分离,如今见你们这般恩爱,哀家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而对于梦荷的亏欠,哀家下了地狱便向她赎罪。”太后的声音越发的弱,说到最后已经呼吸平稳的睡去,这一番话已经用尽了太后的精力,面上还带着疲惫。
宋桃立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在知道燕北楚的身世时,她就已经想到自己或许不是宋家的女儿。
如今听到这番消息,心中倒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
马车平稳的驶在管道上,车内一片安静。
从出了宫门开始,燕北楚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色沉郁得坐在角落里。
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
“杨姑姑说,母后一整日都是在昏沉中度过的,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今日听见咱们过来,早早的醒来让杨姑姑帮她整理好仪容,就靠在那里等着我们,不敢睡去,生怕与我们错过。”说到这里,宋桃也有些心酸。
燕北楚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恨吗?”
见她没有理解,解释道。“你是不是在门外都听见了?“
宋桃转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一直躲在角落里,是在怕吗?
怕她怨太后害的她们父女分别,至今不得相认。
宋桃挪动身子,靠在燕北楚身边,与他双手交握在一起。“为什么要恨?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让我注定只能嫁给你,无论我们兜兜转转多久……“
宋桃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燕北楚,都是我宋桃的命定之人。”
燕北楚拿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只是神情依旧冷着。
宋桃刚开始还可以和他坦然对视,慢慢地却再也禁不住,只觉得心越跳越快,忙别开头看向窗外。
他忽地拽了她一把,宋桃不及防备,倒在他的怀里。“你不恨我便好,你知道吗,当我听到母后嘴里说的真相时,我知道你那时就呆在门外,我有多怕你会恨我怨我,从此离开我。”燕北楚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低低。“我太骄傲,天下的事总觉得没有几件不能掌控,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患得患失,可现在本王认了,认得心甘情愿。“
宋桃心中震撼,直直的看着他,眼中渐渐被泪意侵湿。他听到这一切时,想的不是自己却是她。
她笑道,“你放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只是对于太后,你可以释然吗?”
此时一切事情都说开了,燕北楚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对于母后起初震惊后,只剩下浓浓的温情。对于母妃,其实我心中并没有多少感情,在过往年少的日子,母妃对于我的期盼还没有母后来得多。比起母妃是我真正的娘,我更希望母后才是。”
到了太子府,因为在宫中奔波一天,宋桃早早的就觉得乏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精神好,是个少眠的人,可和燕北楚一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天还黑着,燕北楚就将她摇醒。宋桃有些身懒,赖着不肯起,嘟囔着要求道,“有什么事都等太阳升起来再说,我好困,让我在睡会儿。”
而燕北楚却是在一旁只是一遍一遍的叫她,宋桃一个劲儿的往被子里缩,蒙住头,顽强地抓紧被子和睡意,摒绝一切声音。
燕北楚静静地坐了会儿,忽地拉开门,唤道,“来人!伺候洗漱起身。”
宋桃忙一个骨碌坐起,他转头笑着说,“你不怕我,倒是怕心悦。”看着宋桃恶狠狠的模样,忙笑着又掩好了门,“觉什么时候都可以睡,但日出一天只有一次。“
宋桃无奈,只能随着燕北楚进了山。
一整座山都种着鸳鸯藤,薄薄的曦辉中,清香盈盈。碧玉般的绿流流淌在山中,金银二色若隐若现地跳动在山岚雾霭中。在这个静谧清晨,一起美得像一个梦,仿佛一碰就会碎。
太阳跳上山头的一瞬,雾霭消失,色彩骤然明朗,碎金流动,银光轻舞,满山好似洒满金银,华丽炫目。
“值得你这么早起吧?”燕北楚含笑问。
宋桃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燕北楚牵起她的手,慢走在藤蔓下,说着。“就猜到你会喜欢,昨天晚上我自己看得都很震惊,去年秋天开始种时还真想不到如此美丽。”
宋桃已经从刚开始的难以置信和满心的感动中回过神,看到他的样子故意说道。“有什么稀罕?又不是你自己种的。”
他闻言并未动气,只是指的北边的一小片说。“早就猜到你或许会这样说,所以特意留了一手。那边全是我自己种的,赔给你应该绰绰有余。“
鸳鸯藤正在阳光下欢笑着,金银相映,灿烂无比,却全比不上他此时的笑容,温暖明亮。让人的心中再无一丝阴霾。
宋桃忽然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山谷高喊道,“娘亲,你看见了吗?桃儿现在过得很快乐,很快乐!”
燕北楚呆了一瞬,眉眼见俱是笑意。
他侧身大笑抱起宋桃在花丛间打着转,宋桃也不禁大笑起来,笑声在山涧回响,在满山遍野的鸳鸯藤间荡漾。
果真,宋桃的预料并没有错。太后在五月时,仙逝。
燕北楚那天只是在灵前跪了很久,太后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一丝遗憾。
回到楚王府后,一个人喝得烂醉,那是宋桃第一次见他心中满是愁苦却不言的模样。她想走上去,哪怕给燕北楚一个安慰,或者一个拥抱。
但最后却只是止住了步子,宋桃知道,这个时候只能让燕北楚一个人熬过来,现在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而在这种举国同哀,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时候,太子府那边却出了事。
不知道被什么人捅到了皇上那里,关于太子的奏折摆满了一桌子。听说府中打杀了很多奴仆,不理朝政,甚至就连每日的早朝都是衣衫不整的出现。
皇上大怒,将太子直接禁足在太子府。
紫萱的肚子越发的大,太医诊断肚子里怀的是一位小皇子,圣上龙颜大悦。
建安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迎来了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