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红菱的时候,他着实是被惊艳到的。
在华山那边巨大又茂密的森林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知道那份危险,这里是山匪们的聚集区,贫穷,饥饿,落后所造成的凶残与疯狂会比任何犯罪来的可怕,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在错综复杂的森林里,稍微分心,就会迷路。
三个小时前,他被一只路过翻飞蝴蝶迷惑,追随很久后才意识这片森林根本人迹罕至,一起通行的同伴也与之走散,若不自救,他要么成为森林野兽的果腹之食,要么成为山匪们的刀下冤鬼。
森林气候素来多雨,无论是灌木还是乔木,都生长茂盛以至于遮天蔽日,这引起了他的警觉,华山虽然宽大凶险,但到底会有些人烟,而此地竟为空白区,爬行数十里竟然没有见到一个山行的农人。说明此处极其危险,不宜久留,他必须找到大片空地来寻找方向,可在这白昼也被各种树木遮挡如黑夜的雨林里,去何处寻找空地?
动植物抢占阳光食物以及领地的疯狂,丝毫不比人类弱下半分,同等贪婪,也同等邪恶。
若想在这严丝合缝的雨林里获得一线生机,只有一个办法:进入罂粟种植区,要不是别无他法,他绝对不会选择这个,罂粟种植需要大片空地,而真正制毒基地根本不会在这里,毒贩们通常伪装的极好,他们不会让自己华丽生活里掺入些艳丽的罂粟,这些生在黑暗处的勾当当然要交给卑贱的穷人去做,真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是华山雨林深处的农民,他们只需要谈好生意标明价钱,在下等客栈里同娼妓们调过情灌足黄汤,在凌晨的寒风里兜兜转转,把装满罂粟的数辆马车交给见不得光的客户。
肆意妄为,恶贯满盈,他们串起了森林各处的魑魅魍魉。
罂粟种植区并不会有重兵把守,只是那些无辜民众被毒贩们欺压已久,对任何事都是守口如瓶,陌生人的突然到访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惊吓,他们会随时向那些毒贩汇报这些不速之客,毕竟毒贩们在他们面前毒杀过的人早已不是小数,不乖乖听话后果是他们会死的很难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无法与持有枪支的毒贩抗衡,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屈服,只有屈服,才能让他们在这混乱可怕的世界里苟且偷生。
他躲在一棵大榕树背后愣神了许久,那些农民们大多伤痕累累,有些甚至缺胳膊少腿,毒贩们果然心狠手辣,他恨恨的握了握拳头,没办法,他现在也是濒死之人,冲出去,是死,留于此,也是死。
他捏着棍子,绝望的靠着树身,慢慢滑落在地上,他盯着手上胳膊上各处的伤口,几天来的希望消失殆尽,没有结果的希望是有毒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就算用火柴照亮了世界也换不来一丝温暖,美人鱼爱到极致化成了泡沫,如果王子重新变成青蛙公主真的不会再爱上他,就像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逃出生天。
突然,他听到有人向他的方向走来,脚步很轻,似乎是故意不让他发现,他一阵紧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抓着手机的手一阵颤抖,在这片人吃人的土地上,他若不让来人死,来人便会要他亡,缓缓的站起来,待来人靠近,他心一横,迅速闪出,使劲闭上眼睛劈头要打,谁知却听到了一个极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从哪里来?”
他身子一僵,手一滞,停了动作。
农家姑娘?他睁眼看清了来人。
这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小脸大眼,面相倒是清秀的很,头发很长,被细心的扎成了发髻,发梢有些红,竟有些像是葡萄酒的颜色,只见姑娘穿了一身绿色,绿色的小裙子,见陌生男人狐疑的打量自己,她也不恼,反而冲他甜甜的笑着,他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梦中一声巨响,他总算清醒了过来。
但这种醒来有些被迫,有些极不情愿。昏过去的时候他做了一场梦,他梦见自己随风穿越千山万水回到了家乡。三月里草长莺飞,春意浩荡,绿色打点万物,细细的描绘着一片江河锦绣,母亲就站在田野小垄上,身后竟是灼灼盛开的罂粟,而此时正值傍晚,霞光满天,流云似火,花色与天色相映,美的惊心动魄。
他不顾一切的向母亲奔跑过去,丝毫没有去想罂粟如何盛开在三月份!他扑入母亲的怀抱,泪流满面:“我好想你”
母亲微笑着回应,拿起了一把闪着亮光的刀。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母亲,可母亲的脸庞却极为模糊,在急速的变换着,变成了一张张男人的脸,这根本就不是母亲!怀里的人狰狞的笑,将他一把推入河中,他感到窒息,意识再次溃散。
再睁开眼睛,竟是姑娘清丽的脸。
姑娘把他扶起来,给了他一些果子:“森林里没有好吃的,这些果子可以暂时抵挡一些时日”说完狡黠一笑:“饿晕的吧?”
他不说话,她仍然自顾自的说:“你是迷路了吧,看你这么狼狈,想是有几天了,你装备这么齐全……”边说边在他的包里扒拉着,倒也不见外
忽然姑娘秀眉一挑,迅速拾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木棍直抵他太阳穴:“你是谁!干什么的!”
他急忙解释:“我是跟随师父森林采药考察的小徒弟,与其他人走散了,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并无恶意……”
姑娘眉毛依然紧紧的拧着,他心下一惊,感到木棍的力道在慢慢加重,突然头顶上传来噗嗤一笑,“看你紧张的,我管你谁呢”
他松了口气,姑娘把手中的木棍随手一扔“赶紧吃点东西,恢复些体力我好送你出去”
他还想问些什么,但看到姑娘没好气的脸,只得作罢。
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有些沉默,几次他想打破这尴尬的安静,都被姑娘一眼瞪了回去,他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大约走了三四日,姑娘突然停了下来,他一脸迷惑的看着姑娘,姑娘盯着前路,轻声说:“一直往前走,走上大约半天你就能出去了。”
“那……你呢?”
“我?你别管我,我……我跟你不一样”姑娘突然有些哀伤
他一愣,果然是毒贩控制的华裔村民,此次她送他出来,定是冒了极大风险,若是让她重新回到村寨里,生死难料
他回想起那些残疾的村民,有些不忍,猛地抓住姑娘的手,有些激动:“跟我一同出去,外面世界比这里要好上许多!”
姑娘瞪大了眼睛瞧他,倏地一笑:“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隐约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考察吧?能在兽虫肆虐的森林里生存两三天的人,一定不普通,我知道外面很美好……可是……我真的和你们不一样……”
姑娘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一阵焦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姑娘打断,“行了,我得走了,我们……后会有期。”
他冲着姑娘背影喊:“你叫什么名字?!”
“红菱!”
姑娘头也不回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红菱走的极快,不知道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