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卫言卿似乎走了很久以后，卫宗都没有出声。
仇高邑又等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正看到卫宗将那青石砚台捏成了碎块。
纯黑色的墨水染了他一手，缓缓的下落到那豹神貂做成的地毯上。
仇高邑连忙上前抬住卫宗的胳膊，喊道，“来人！”
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们连忙推门进来。
孔天禄还在门外。
他其实并没有听到殿内在说些什么，他当然也不敢听。
这皇家的事儿，听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不过是觉得今日的卫言卿，实在是有些不正常，隐约觉得今天应该有场大戏，想在这里看仇高邑的笑话。
等看到卫言卿走出来，卫宗那怒喝声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还真的是场好戏。
仇高邑唤人的声音慌张的很，孔天禄满意的笑了，他背身走了。
仇高邑从宫女手里拿过那面巾，小心的给卫宗擦着，又给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们递了个眼神，两个宫女连忙过来收拾狼藉。
卫宗靠坐在长椅上，静静的看着半空中。
历来帝乾宫的皇子都不能继承皇位。
为什么呢？
因为这太过优秀的人，用的好了，那便是一步天棋。
但是若是用的不好了……那便是一步死棋。
他的皇兄便是因为太过锋芒毕露，所以最终被他的父皇暗中杀了。
可卫言卿呢？
他将卫言卿安排在那帝乾宫，自然是想走他父皇的老路，若是卫言卿最终也不受控制了，也杀了。
可如今的卫言卿……谁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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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言卿回去行宫的时候，江战都看出来了他比离开行宫的时候，脸色还要不好。
那些宫女太监们也察觉到了，行礼的时候恨不得将头低到地上去。
直到卫言卿进了殿内，轻手关上门时，他们才长舒了一口气。
“凉儿。”未曾走近，他先道。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只不过依旧藏不住那其中的寒气。
“嗯。”凤若凉睁开了眼睛。
卫言卿绕过屏风，没有看到王如河的身影，眸色一沉。
他轻道，“王太医给凉儿治好了吗？”
凤若凉摇摇头，“他不治。”
卫言卿那好不容易掩下去的寒气瞬间又弥漫了眸子，“不治？”
凤若凉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卫言卿微微一顿，然后反手握着了她的手。
“他跟凤易有恩怨，换个大夫吧。”凤若凉声音很轻。
她知道卫言卿一直压抑着怒气。
但她却又不知如何劝。
“好。”卫言卿点了点头，他将凤若凉的手放进绸缎中盖好，“凉儿等我。”
“嗯。”
卫言卿走了出去，轻手关好门。
身后极光羽一震，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一众瞠目结舌的太监宫女。
似乎又没过多久，也就半柱香的时候，卫言卿又从空中落下来。
还带了一只青色的大雕。
等近了些，他们才看清那大雕上竟然还坐了一个人。
邵沛等那青焰鸟贴了地，才跳了下去。
他连忙随着卫言卿走了进去。
这回卫言卿没有关门，那右边的小宫女就赶忙上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凤若凉偏头看了过来。
卫言卿轻道，“凉儿还记得他吗？”
凤若凉看向了卫言卿身后的老人。
这算是凤若凉见过最老的人了，不是年纪，是外貌。
他头发已经全白了。
留着长长的胡须，也是全白了，身量不高，微微有些驼背，整个人慈眉善目的。
她点点头，“记得。”
邵沛连忙上前一步，他略微一顿，才道，“感谢小姐还记得老夫。”
卫言卿的声音相比起来寒气已经少了很多，他道，“邵大夫不知道，凉儿已经登基了，她现在是凤镜的君主。”
“啊？”邵沛一惊，然后微微弯了腰，“还请凤皇莫怪罪，草民失礼了。”
他惊讶归惊讶，但其实并不惊慌。
凤若凉轻轻点头，“邵大夫不必多礼。”
她看出邵沛和卫言卿应该关系不错，不然当初在青坷崖的时候，就不会是邵沛救她了。
而她又没有在宫中见过邵沛。
邵沛应声，“那草民就开始了。”
凤若凉将绸缎掀到了一旁，露出身上被于海修补了一些但仍然可怖的伤口。
邵沛苍老的眸子里隐隐出现了一丝探究。
第一次见到凤若凉的时候，便是那般重伤，如今怎的又伤的这么重？
他手上染起了浓郁的法术。
一眼便能看出要比王如河浓郁许多。
凤若凉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一次见到邵沛的时候，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所以其实没有注意邵沛的法力。
如今和王如河对比过后，才能看出这邵沛的段位应该要高很多。
可是这样的段位，卫宗应该没让邵沛为太医院效力？
卫言卿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看出凤若凉的疑惑，便缓声道，“邵大夫是先皇那代的御医，先皇殡天的时候，他便告老还乡了。”
邵沛笑眯眯的道，“是啊，凤皇看不出草民快二百岁了吧。”
凤若凉摇摇头，“看得出啊。”
邵沛一怔，然后脸上的笑意更深，“凤皇陛下当真是不给草民面子啊。”
他手上施法半天，凤若凉的伤口都没有变化。
但是凤若凉感受到了体内那一直扰着她的经脉终于接上了。
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