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信卫宗的心里真的有过谁。
他下令杀温飞瑶的时候，就像在下令杀一个奴才一般。
温飞瑶在他身侧伴了九年，什么都不是。
“走吧。”
卫宗站起了身。
元曼梅随着站了起来，她双腿都在打颤。
仇高邑小心的看着卫宗。
“陪朕去甘泉宫看看吧。”
他说了地方，仇高邑就连忙先行出了殿。
“摆驾甘泉宫！”
卫宗并没有先走，他低头看着元曼梅。
可元曼梅僵在原地似乎抬不了腿。
“怎么了？”卫宗瞧着她的脸。
元曼梅咬着牙抬了脚，如她所料，她站不稳，这一抬脚便踉跄着要摔倒。
可卫宗先她一步揽住了她。
“曼梅。”他喊她。
元曼梅靠在卫宗身上浑身僵硬，这幅胸膛，这具身体，她服侍了很多年，她很熟悉了。
可是这么多年，即便卫宗的衰老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即便他那眼袋已经一垂再垂。
可他的身体还是这么坚硬，依旧这般冰冷如铁。
“怎么了？”他大手握住了元曼梅，问道。
元曼梅挣扎着要从卫宗怀里挣脱出来，“臣妾可能是坐久了……”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可卫宗并不深究。
他松开了她。
元曼梅运了功，平稳的走了两步到了卫宗身侧。
卫宗淡淡看了她一眼，抬步朝殿外走去。
元曼梅咬咬牙，跟了上去。
时至如今，她若是还不知道今日卫宗来找她是什么目的，那真的是她愚蠢了。
他和卫宗这么多年来的暗潮翻涌，今日终于要一个了断了。
去甘泉宫的路并不远。
她也没有犹豫。
卫宗走了进去，她便随着进去。
这燥热的天她也感受不到了，她眼底只剩卫宗弁服上那条随着他走动而活动着的龙。
穿过长路，正殿的门还是敞开的，一眼便能看到依旧躺在那地上的云美人。
她淡粉色的襦裙染了一些鲜血。
卫宗几步走了过去。
蹲下身去，缓慢的将云美人的尸体抱了起来，元曼梅能看到他的手指都在用力。
她忽然觉得有些顺不上气。
卫宗紧紧皱着眉，怒道，“是谁干的！”
仇高邑颤颤巍巍的低着头，没敢开口。
卫宗这反应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了，他现在有些分不清卫宗到底是在演一出戏，还是……真的难过。
“朕在问你话！”卫宗喝道，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怒气。
“是……”仇高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正对面的元曼梅。
她垂着眸在看卫宗，可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从在明心殿遇到到此刻，这才是她最平静的时候。
大概就像……就像温飞瑶死的时候，卫宗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他去请元曼梅来看看时的那般平静。
仇高邑心里拿不定心思。
他也知道今日卫宗怕是要将元曼梅这几十年做的事情都翻出来，但他不能做这个引子。
因为万一元曼梅反咬一口，或者卫宗又因为他知道的太多，连他一起除了呢？
“皇上，老奴这就去找那小太监。”
仇高邑知道也不能这么拖下去，卫宗的怒气可拖不得，他忙道。
小太监终究阅历不够，想不到这么多的。
他只会在卫宗如此可怖的怒气下一五一十说了。
卫宗没应声，仇高邑知道他的意思，快步走出了正殿。
甘泉宫原本的宫人们都外边候着，正殿只剩元曼梅和卫宗，加上一具尸体。
元曼梅见着卫宗用他方才还抚过自己眉眼的手替云美人拨开遮在了脸上的几缕头发。
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卫宗没有再抬头和她说一句话。
元曼梅也不愿再开口。
她忽然就发觉他们之间无话可说。
她十三岁进宫，当年被卫宗临幸，成了美人，后来在那偏院里住了一年，才第二次等到卫宗，有了身孕，但是没能保住，卫宗为了安抚她，给她连晋了两级，成了昭仪。这一回迟迟未能有孕，终于等了三年，她才算再次有孕。
她深知自己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可能就不能再怀了。
所以她费尽心思，不知借了多少人的手，又杀了多少人，才算生下了卫元驹。
生的皇子，卫宗封了她为梅妃。
十九岁那年，她进了这囚笼一般的皇宫六年的时候。
她坐上了这天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
所以细数下来，她伴在卫宗身边二十八年。
可这二十八年来，他们之间留下了什么呢？
她不爱卫宗的，她知道。
她从前是为了皇后之位，后来这些年是为了让卫元驹登基，她要成为太后。
可她想着自己二十八年的陪伴，却不如这妓子一个月的相伴。
真真是可笑到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