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笙推门而入。
笔墨斋里很静,就像平时一样,只有窗外淙淙的流水声。书案前,解默萱执着笔,静静地看着纸上的字,有些出神。
穆凌笙进屋就看到解默萱安静发呆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平和的表情让他明白,刚刚的事并没有扰了她。
“萱儿在想什么?”穆凌笙三两步走过去,从背后虚抱着她,看着书案上铺开的纸上,笔锋微乱地写着昨儿才教习的两个字——“萱”“笙”。明明无甚关联的两个字,写在一起,却有了一种相互呼应,相互依偎的感觉。
穆凌笙眼里涌着淡淡的柔情:“萱儿学得很快。”旁边没有昨日写过的纸张,也就是说,解默萱只凭自己的记忆写出了这两个字,不仅写出了字,而且还隐隐带着当时他教习时下笔的风致。
解默萱因为穆凌笙的拥抱突然回神,手中的笔惊得一落,在素白的纸上染了几处凌乱的墨痕,滚到了地上。她赶紧一手撑着书案,弯腰去捡。手正好撑在书案边上,指尖搭着纸,檀木的书案边是缓和的弧,光光滑滑一个没撑住,整个人向前栽去,而顺带着那张纸被扯着掉在地上。
解默萱撑滑后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一个支撑物,结果一掌扣住了砚台,砚台顺力一滑,跌到了地上,墨汁溅了一地,甚至她的脸上也溅到了几滴墨渍。
解默萱没了支撑物,一下子向书案磕去。
穆凌笙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往怀里一带,及时化解了她的“血光之灾”。
整个过程只有一弹指时间。
解默萱心有余悸地被穆凌笙揽在怀里,看着面前的一摊狼藉,受了惊吓有些无措。
“小花猫。”穆凌笙用袖口为她擦去脸上沾到的墨渍,顺便拧了拧她的鼻尖,语气温和而宠溺,“被我吓成这样?”
解默萱沉默,看着穆凌笙摇了摇头。
穆凌笙与她对视一瞬,嘴角蓦然勾起一抹浅笑,发自内心的真诚。他看懂了,解默萱无言的解释。她在告诉他,她不是怕他,只是因为他的兀然出声惊到了。她看他的眼里没有那种深得化不开的敬惧了,取而代之的是懵懵懂懂。
如他所想,解默萱虽然因为曾经的事心有阴影,但是她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相反,她的心相当敏感,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她很明白。只是,这么多年,真心对她好的人太少,少到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报答”那些对她好的人。
娘亲曾经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但是当时小小的她只能一心依赖娘亲,根本不能为娘亲做任何事。而后来,唯一对她好的就是解杰毅,他只是10岁的小孩子,她很是尽心照顾他尽力满足他的小要求,但是,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
而自从嫁给穆凌笙之后,他一直都细心地照顾着她,那种悉心比娘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无条件地包容着她。包容她的无才无貌,包容她的胆小软弱,包容她的迷糊无知……在他身边,好像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很安心。
这样好的他,她反而不知该怎么相处。他对她的好,她想要百倍千倍地报答回去,可是在他身边这些日子,她知道,穆凌笙什么都不缺,她就是想要报答,也无处下手。
当感受到杀气的那一刻,解默萱攥紧了穆凌笙的衣角,她担心他,她不知道杀气是什么,但是每次她感觉到那种气息的时候,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她怕,怕那些不好的事发生在穆凌笙的身上。
但是,当她看到穆凌笙的眼神时,看到了他眼里的淡然,那种睥睨天下的淡然,她莫名地相信,那些不好的事绝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让她进来时,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时时都关注着她的心情。
明白了自己被时时关怀着的那一瞬,解默萱愣住了。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这些天穆凌笙为她做的大事小事,才发现,自己竟然得到了那么那么多的关怀,甚至比这么多年加起来的总和都多。
被穆凌笙从一片混乱中准确揽入怀里的时候,解默萱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喉间莫名地哽住。听到他包容而宠溺的一句“小花猫”,那些心里的酸涨竟然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满脸都是泪,使劲摇着头:“没有。”没有怕他,再也不怕了。
就算挨鞭子,灌毒药,被针扎……她也不怕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那么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