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五天里,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可还是会时不时的睡过去,有时候一两分钟,有时候三五分钟,总体来说比以前好太多了。却没有哪个老师肯再搭理我——或许,是放弃了我这样的“朽木”。
赵梦琪自那晚之后就请了病假,足足一周才重回了学校。
之后流言四起, 各种版本出现。
版本一,赵梦琪在街上跟陌生男人拉扯,好像是被人尾随了,本来只是想抢劫,可姑娘长的实在漂亮,那人便起了歹意,于是,赵梦琪的噩梦就上演了。
版本二,赵梦琪回家的路上跟人起了争执,那人一怒之下就叫来了几个瘪三流氓,然后,赵梦琪的噩梦就上演了。
……
n多的版本,但每一个版本的最后都是,赵梦琪的清白,在那一晚,丢的干干净净。 每听一个版本,我心里的慌乱就多几分,周俊跟我说过的,那天晚上去图书馆只是为了帮我搞定这个月的月考,赵梦琪亲自找到他,说愿意跟他一起为我的功课尽份力,然后才一起在图书馆里翻阅各种例题翻到那么晚的。
很显然,赵梦琪是好心来的,她是希望能找到好的例题给我——起码其中一个目的是这样。
终于,她来了,却把周俊你是罪人的烙印也一并带了过来,那烙印印刻在周俊的心里,什么都不能抚去。
是的,如果周俊足够绅士的送她回家,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无论她带着怎样的目的这样倾囊相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善意的,她所做的,也只是帮了我而已。
所以,缘由摆在那里,周俊又怎么撇的清?周俊跟我,都撇不清。
于是就有了后来我所看到的一幕。
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赵梦琪把头放在周俊的肩膀上,泪眼婆裟,斜阳透过玻璃打在周俊的脸上,肩膀上,两个人在阳光下显得光彩熠熠,一切都唯美的不像话,周俊背对着我,赵梦琪趴在周俊的肩上眼泪戚戚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我,想逃的,脚却一动不动,和她四目相对。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突然对着周俊吻了上去。
这个时候,我该回避了不是吗?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脚就像被固定住一样,一动不动。良久我终于挪动了身躯,重新回到学校门口。在这里等他挺好的,何必非得去教室找他?看了要长针眼的东西,难怪心里难受。
过了很久,周俊才面不红心不跳的大步走来,我除了抱怨让我等这么久,只字不提看到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了家,周俊几次欲言又止,我们之间的气氛从未这么诡异过,尽管周俊仍面不红心不跳,但他散发出的气息充满着不自在。 就像—— 出了轨的小丈夫!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连我自己都被惊到了。
啊好兆头,周俊竟然有愧疚在。
这会儿,戏弄周俊最是时候了,从小到大屡试不爽。八岁那年,他带我去爬树,害我从树上摔下来,后来我养伤的日子,他除了每天愧疚的看着我,就是满足我的各种非主流要求。
他亲切的样子真是令人怀念。
瞧,我是个心多宽的人。什么时候,都能自娱自乐至此。
这一次他包揽了所有家务,咬着笔头的我脑海里回旋的是今天他们两个人的场面,可是一会又跳帧到了天台。
他说只要我好好学习,将来就能够永远跟他在一起了,他那天的言外之意就是这样的,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周俊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所以我有什么必要被眼前的景象蒙蔽吗?反正到最后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是我跟周俊啊。
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才能够发现我的头是猪头。赤心一颗是猪心。从里到外无辜的透着“我只是一只笨猪而已啊”的信息。
让这种想法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是因为第二天我坐在教室聆听八卦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的事实,都是事实,听惯了空穴来风,第一次亲身经历实穴来风那感觉也真真的酸爽极了。只怪自我催眠的技术太强大了,蒙蔽了自己的眼,跟心。
他们在一起了,周俊和赵梦琪在一起了,而这一切,都是我从路人甲乙丙丁嘴巴里听到的。
于是,那晚跟赵梦琪在一起拉扯的人变成了周俊。所以,那些关于赵梦琪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我终于明白了周俊昨天的欲言又止,也是,女神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我看了都想上去护住她。周俊是我哥哥的前提是他是个男的,而这个前提,让周俊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我一手拿书,一心神游,直到杨小天贱兮兮的拿手戳戳我,“陌陌,高三部新转来的美女太强了,才几天就把你哥那个千年冰山拿下了,你有什么感想吗?”
原谅我实在没有跟他玩闹的心思,冷声道,“别人的事,跟我有关系吗?我要读书了,麻烦你离我远点。”
余光里,杨小天挠挠头不再说话。 有时候,话脱口而出,心已经后悔。可再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明明那一刻也是真的厌烦他说的话,又怎么能昧着良心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么想的?
性格缺陷,造就了如斯人生。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一觉醒来,教室里空无一人。我明白我是再一次睡的不省人事。哗啦一声,像是有东西从背上掉下来,那是杨小天的校服——能把校服画的乱七八糟的人在高一一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我收拾了书包正要出去,杨小天就迎面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两个葫芦糖,是葫芦糖,不是糖葫芦。
他走到我跟前,一把递到我手里:“陌陌,我不是故意……跟你八卦你哥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总之对不起了…”
这可是杨小天,永远都是趾高气昂的看谁不顺眼就来两拳的人啊,现在如今,低声下气的是在跟我道歉么?
我愣了下,校服递到他手里,把糖接过去,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很好吃。谢谢你杨小天,我先…走了。”
说着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去找周俊。找我那千年冰山的哥哥。
是这样的,如果放学学校门口没有我的身影在晃啊晃,那他一定一定不会去找我,他会原路返回,又或者去图书馆,又或者去打会儿篮球。
周俊他习惯了我满世界找他,他只是习惯了,而我习惯了各处找他,而我也只是……习惯了。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拼命的翻一本一指厚的书,他突然停了动作,略显激动的对一旁注视着他一动不动的赵梦琪说:“是在这一页,这一页。”
赵梦琪笑的一如既往的甜,她把书接过去,在本子上写画着什么。
这画面太美,实在不想看,我重重的敲了敲门:“哥,回家了。”
周俊还没说话,赵梦琪就把笔一放:“周俊,你先跟陌陌回去吧,这是最后一题了,我收拾收拾也该回家了,”然后扭头跟我说,“陌陌,我跟你哥这阵子帮你找了些模拟题,现在这张卷子马上就新鲜出炉了啦,对你的考试肯定有很大的帮助呢!”
我没有说话,我一直在等周俊回我一句。
周俊抬头看着我:“你先回去吧,这段日子都不用等我了。”
我缓缓的点点头,转过身:“我的功课我会自己看着办,哥跟学姐现在是高三,实在没必要拿出多余的精力来帮我整治学习。这次……你们的好意我就领了。谢谢你们,只是我不希望有下次了——下次,再好的题,我也不想看了。”
说完,就潇洒的离开了——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尽管这样,还是有东西从眼睛里掉出来。
多少年了,我从未对周俊说过谢谢。
现在我要对周俊说谢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对他们说谢谢。赵梦琪一副我是女主人,你能奈我何的架势,得不爽到多少人?
出了校门口,过了马路,进了巷子——第一次发现,这段路这么这么长,周俊在的时候总能一蹦三跳的就走出了巷子,可如今,长到好像没有尽头。
突然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头栽倒在墙角。我知道,这又将是一场昏睡。从小到大,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看,苏陌就是一个废物,没有周俊,就连一段路都走不好。不是谁想自轻自贱,而是,事实如此。
我能感受到倒地那一刻的天旋地转,也能感觉到头与墙壁撞击的疼痛感,自然也深深的明白,周俊他这一次,不会出现了。
尽管心里的难过滔滔不绝的涌出来,可仍旧做了一场美梦——梦里的周俊跟以往每一场梦里的周俊都是一样的,他身上散发着无比耀眼的光芒,牵着我的手,在茫茫夜色中,不停地奔跑。
那会儿我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后的每一场梦里,周俊都是那个散发着光芒的少年,他披荆斩棘的闯进黑色的城堡,带着我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黎明将黑暗吞噬,直到太阳光芒万丈,他依旧笑着对我说:“陌陌,有我在,没什么能伤害到你。”
他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我。
那是我后来能想到的,周俊能有的,所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