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叫住我,并肯抱抱我的时候,竟然是她就要离开我,离开这里,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找周俊。
那是我对她最最死心的时候。
因为连这最后的告别里,她都要跟我说,如果兰馨回来了,记得跟她联系留下她。
我当然不会告诉苏陌,我跟兰馨的关系里我一直都是装聋作哑的那一个,就如同她,也在跟我装聋作哑一般。
因为强烈的嫉妒跟难过,我没有去送送她——后来我总在想,如果我多看她一样,多瞧瞧她眼底的晦涩难过不安,那么那样苦涩的五年会不会就不会出现了?
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明明身边有很多哥们朋友,明明还不该有毕业季才有的彷徨低落。可真的是,孤独跟难过席卷了假期的最后几天,因为强烈的自尊跟对苏陌就这么离开的恨意,也没有跟周俊去个电话问问苏陌有没有安全落地。
所以两个月之后的一个礼拜日周俊疯了一般的回国,然后到我家问我苏陌的下落的时候,我觉得这简直是来炫耀胜利者的姿势的啊。
我冷眉一挑道,怎么?苏陌被你气回国了?然后你找来了,最后是不是要在我面前秀一秀恩爱,然后再双宿双飞?
周俊眉头骤锁,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她去找过我?
此刻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苏陌压根不是去找谁。
她是,莫名的消失?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什么。
世界之大,一个人想远离躲开,根本就无从找起,周俊疯了一般的在国内找了苏陌八个月,他的黑眼圈阴魂不散的跟着他,就如同他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一样。
据我所知在他还是高三的学生的时候,周氏集团的生死权就已经在他的手上了,换而言之,他那时已经担负起了周氏一大半的责任。
而此时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责任,忘记了周氏上千个员工的温饱,除了电话轰炸跟来访轰炸之余,我的身边就都是他的影子,几乎天天围绕在我耳边的就是,“苏陌跟你联系了吗?你看到过苏陌吗?”
我当然知道他有多无助多无助多无助——除了兰馨,苏陌几乎只有我一个朋友,我此刻就是周俊找到苏陌的最后一根稻草。
关于苏陌离开这件事,我竟然出奇的冷静,后来再想那时,手心的汗竟然不停的不停的往外冒——其实我跟周俊一样的紧张慌乱,只是,我得压制住不安的情绪,毕竟,总要有个人“坐怀不乱”的。
一切法子都用尽了,在周俊爷爷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回到法国去完成学业,他离开的那天,特别平静,只是一个短信告诉我他要走了,如果有苏陌的线索,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脚印,也千万要通知他,他的联系方式永远都不会变。
我被他这阵子的疯狂震惊到了,输给这样的人,我心服口服。
于是我回了他的短信,无论如何,保持联系,保重。
后来再相见的时候苏陌总说我的成长是最大最明显,最好的。她显然不知道,我所有的蜕变成长都是在这两三个月中完成的。我不再吊儿郎当,成了我爸口中难得的好儿子,阿姨也时常把夸我的话挂在嘴边。我的成绩也是突飞猛进。
至此我的私心已经很明显了——我有了一个机会好好成长,以更好的自己遇到你。
——然而其实,那段时日,疯掉的不止周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