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场车祸恢复意识到现在,我从来没觉得“钱”其实这么好。
有钱其实,这么好。
我请了市场上排名前三的几家侦探公司,筹码不断加大,他们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至此,苏陌的资料开始陆陆续续的到了我的手里。
原以为,我们的关系至多是恋人,然后被迫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而我不幸出了车祸,失联了这么些年,而她也因为种种原因,不肯与我相认。
我以为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全部狗血的剧情——再精彩的故事,也不过如此了。
可事实是,并非如此。这个故事,简直,不可思议。
从她成为一个孤儿开始,到这些年的生活。所有的她的人生,都在这些陆陆续续到达的资料里,被我了如指掌——当然,包括她自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周俊。
至此,赵梦琪的弥天大谎,被揭穿的血淋淋。
我只是觉得我跟她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却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我知道了所有的事。却陌生的像在听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的故事。她当年默不作声的离开,大抵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病。从头到尾被人当做“小白鼠”,还感恩戴德,她的文字在杂志上连载了九百八十五期。却没有半点关于我的字眼。
我仍然,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没有记起这一切之前,我并不打算去见她。然而她跟那个与她在同一个病房的小鬼分别时的难过,却尽收了我的眼底。
我将那小鬼从福利院接了出来,住进了我其他的宅院,他看到我的时候怯怯的,我捏捏他的脸蛋说,是代他的“姐姐”先来照顾他的,等“姐姐”痊愈了,而他表现很乖的话,就可以永远生活在她的身边了。
他眼睛里散发的星星,似曾相识。我将他托付给了几个信得过的阿姨,然后离开了宅院——我得赶快想办法记起她啊。
可事与愿违。
办法都用尽了,只剩用头去撞墙了。
我埋头看着她跟我的合影,不肯松懈半分。
她在的医院,我一天去八回,那个叫做吴昊的医生不住的献殷勤,我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庆幸他一如既往的照顾她——这些年,多亏了他。
大脑会失忆,感觉却不会丢。所以,每当看到他们说笑在一起,心底的酸涩总止不住的涌出来。拐角处的楼梯口,对面商务楼的八楼八零一的远程望眼镜,是我暗中“监视”她的好地方跟好武器。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奸诈而不君子。
我顶着出差的名义,去了很多国家,聚集了众多名医,组成了专家组,她的病例被我发给了更多的脑科专家——我不信命,也不信有谁可以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
专家组在纽约集合完毕,他们正在研究病情,我不得不提前几天回了国——公司的财务有点小纰漏,我得尽快回去。
当然,担心她,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落地的第一件事是去了医院,在角落里,偷偷的看了她一眼。
她正挪动着笨拙的身躯从床边翻到床上,傍晚昏黄的光从窗户打过来,她肥而不腻的侧颜,算不得美,却让人安心舒服,我不自觉的笑了笑,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离去。
眼角却明明有东西滑过。
还没来得急多想想她,她的容貌,她的故事,她写过的每一个字,财务部便来了电话,我匆匆赶回了公司。
会议室里静谧的可以听见窗外的风从南刮到北,又从北又刮到南。财务部门的主管,填满了这个长方形的会议室。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整栋楼安静的像郊外的新楼。
我“温和”的让助理打开幻灯片,“温和”的将这次财务事故捋了一遍,然后,“温和”的把责任人揪了出来,我的声音已经足够“温和”了,可全部的人都紧绷了神经,财务总监的汗滴豆大的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
“这次会议到此为止,主要责任人该做些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费口舌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三分,我希望明天上午十点董事会之前,你的检讨书跟解决方案能准时到梦琪手里,ok,散会。”
良久都没人起身,我收拾了手提包,转身便离去了。
身后传来一大片大口喘气的声音。
我已经足够“温和”了,这距离感是从哪里来的呢?毕竟,这样的低级错误,我没有辞退任何一个人啊。
这最繁华的地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这个城市在灯光下变的光怪陆离。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巷子里的旧宅——如今我自己住在这里,我以她父母想念她的理由,将她暂时劝回了家。
哦不,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那个位置,是苏陌的就永远是她的,没有人可以顶替或者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