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姚半夏不肯接剑。“算计别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也要赔上吗!”
“事情闹大,皇叔离开的机会才越大。只是那一道伤口,不够。”沐豫章没有收回手,反而前进了几分,“你精通医术,怎么刺下去,严重却又不致命,应该不难吧。”
“淮南王和安王上香遇到敌国行刺……”再加上一些边关战情吃紧的战报,淮南王的确就有足够的理由返回边关了。只是这人未免太狠了,居然要以自残来达到目的吗?
垂下的手握紧了,又放松了,反复几次,终究还是抬起来。轻巧的长剑,犹豫了半天却接不下,握在手中竟有千万斤的重量。
“豫章,你身子弱,若是要受一剑,就算不致命,也必定元气大伤!”沐懿虽然知晓这计划,却未曾想到沐豫章竟有如此狠绝的招数。“夏夏刺我吧!征战多年,为国为民落下一身伤,为了皇侄身上多一道伤又何妨。”
“皇叔如果伤了,怎么回去呢。”姚半夏望着挡在前面的沐懿。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人仅仅只是长着一张娃娃脸而已,他做人做事,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姚半夏笑了,手指划过冰冷的剑锋,估测它的长度和厚度,以及入体之后可能造成的伤害。“沐豫章,就算我有把握能避开要害刺进去,也必定会大量出血。对别人来说不会致命的伤,对你可能就是致命的,我最多只有五成把握。”
沐豫章推开沐懿走到前面,迎着剑锋毫无惧色,“这点牺牲是必要的。太后和皇上他们必定会派出御医,假伤怎能瞒得过去。”
“傻子!装聪明的傻子!”姚半夏疾呼一声,抬剑刺向沐豫章的下腹。沐豫章闭上眼睛,不给自己害怕退缩的机会。
一旁看着的黑衣下意识的要冲过去,却被紫衣一把拦住。
“噗”长剑刺入身体,微微的一声响,如此真切的落入五人的耳中,沐豫章捂着心脏,紧张的差点跌坐在地上,却被沐懿一把扶住。原以为是姚半夏用了什么止痛的手段才让他毫无感觉,可是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不置信的抬眼看向姚半夏,却发现那柄长剑已然没入了她的体内。
刚刚红润健康的脸颊上,血色褪去,化为惨白,半倚在马车边,有些使不上力。一只手还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摁在伤口之处,原本被溅上的血迹渐渐被伤口沁出的血迹所掩盖。衣衫染血,腹上中剑,一眼望去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佳人却还微微笑着,“我这样子,你应该能借题发挥,编个好故事吧。”额角一大滴一大滴的冷汗滑落,沐豫章胸口窒闷,竟挥开沐懿,朝着姚半夏冲过去。
“不是让你刺我的吗!”沐豫章将她搂住怀中,一直强撑着的姚半夏放松了身体,软软的任由他抱着,坐倒在地上。
“我的话……便有十分把握。”姚半夏双指使劲,夹断了露在外部的剑刃,“你出了什么差池,我岂不是平白惹了一堆仇家。”
“呆子。”沐豫章小心将她抱住,一张脸激动的涨红。
“可是我最怕疼了,所以我会以龟息之法沉睡,将伤口的出血和伤害减到最低……留在体内的剑刃,等回到府中再找人拔出来上药。”姚半夏懒得再解释,只是对他们交代处理的方法。
“安心睡吧,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沐懿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似的拍拍。
得到了回应,姚半夏微微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些吧。
这是当然的。
她睡着的时候,都城都快要翻了天。淮南王和安王遭遇到南寮国刺客袭击的事情传遍全城。安王妃为了保护安王身受重伤,夫妻情深的安王狂奔入皇城,跪求皇上太后派出御医救命。皇上得知后震怒,连夜召见大臣彻查此事,派兵大肆搜捕漏网的奸细,不仅端了南寮国在城中的据点,还根据其中发现的密函等线索顺藤摸瓜,牵连了一些在朝的官员。还没定案,城中再次流传出密函的部分内容,直指南寮国准备趁着淮南王不在边关,军力空虚之时大肆侵略。
在都城准备参加秋试,忧国忧民的仕子们便自发聚集在皇城之外,跪坐请求皇上以社稷为重,为了边关安定,国家和平,尽快让淮南王返回边关。
半日之后,许多城中的百姓也参加了这次的行动,影响扩大。皇上决定顺应民意,一张圣旨命令淮南王立即返回边关镇守,还派了大军护送。并且,为了嘉奖那些仕子,并且填补因为这次叛国案而空虚的官职,皇上决定今年亲自监督今年的秋试,选拔更多人才。
因为本文是王府轻松日常文,非宫斗朝斗,因此详细情况暂且不表,转回来看看我们这次一切行动的催化剂——勇救夫君受伤的安王妃。
故事里挣扎在垂死边缘,有情有义的女子,在事发后的第二天早晨正半靠在床榻上,喝苹果汁,掀着眼皮听丫鬟讲故事。
民间倒是有不少提议将她转为正妃,不过沐豫章说她身体不便接旨,且本人也在病榻上气若游丝的说自己无才无德,不堪大任,这件事也就暂且搁下了。但是作为补偿,宫里的赏赐和外间送来的礼品多的可以塞满一个房间,让姚半夏的身心都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喝完果汁,姚半夏呆呆望着床顶,舒了一口气,“无聊啊啊啊啊——”
“又在闹什么?”沐豫章推门进来,早晨出去送走了淮南王,刚回来就听见她在发牢骚。
“无聊咯!”姚半夏保持着姿势,而且未来大概一周的时间她都得这样。“还以为挨了一剑可以放个大假,谁知道却寸步难行,只能困在这张床上。你说过几天我身上会不会发霉长蘑菇?”
“现在知道后悔了,刺下去的时候没见你迟疑。”沐豫章想想都有点后怕,这丫头关键时刻对自己可够狠的。
他只是说说,而她居然做了。并且在那样的时刻,她居然刺的如此巧妙,避开了脏器和主要的血脉,血流了不少却不伤及性命,休养一阵伤口愈合,多吃些补血养气的东西便能如初。
“都说了我对自己有十分把握啦!你有一半的机会可能丢掉性命,赌得起吗?”姚半夏捧着他的脸,直视那张脸,那双眼。“其实当剑插进我身体的时候,我甚至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将我的反应也计算其中……”
“这么想,你会觉得舒服一些吗?”沐豫章没有逃避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睛,“如果是这样,我无所谓。”
“这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或者……表达一下对我的感谢呢?”姚半夏无聊的放开他,躺回去道,“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如果你真是那种人,我也犯不着自己捅自己。”有那么一瞬,她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也就是一瞬,因为太疼了,太难受了,必须胡思乱想来分散注意力而已。
“皇叔临走前托我对你说声谢谢,如果不是皇命在身,他一定会亲自过来。”沐豫章小心的替她掖好被角。
“他的心意我领了。你们布置一番也不容易,能早点闪人还不快走就是傻子。”姚半夏非常能够体会和了解,而且自己这份牺牲也得值得不是吗。如今沐懿平安出城,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忽然察觉到沐豫章有些改变的眼神,她拍拍自己的嘴巴道,“呵呵,我就比喻一下而已,皇叔不是已经走了吗!你们一步步的可不简单啊,我这一剑,让你们射到了好几只雕,打到好几只鸟呢!”
见沐豫章不语,她爽朗的笑了两下,“你们现在是兵权,人才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我保镖做得好吧!你就好好养身体,继续给皇上鞠躬尽瘁吧!千万别死而后已就好了,至少一年内,我不想守寡。”
“胡说八道。”沐豫章不轻不重的再次敲她胡思乱想的脑袋。
“你这是恩将仇报啊!于公于私,这次我作为保镖和你的挂名王妃都做到极致了。”姚半夏捂着脑袋冲他嚷嚷。
“敲晕了你更好,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御医说你要静养,记得吗!”沐豫章对姚半夏的伤情深为关切。
“放心,伤口长好之前我才不会自找麻烦呢!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姚半夏可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早点好起来,然后继续活蹦乱跳的享受生活。“现在我就休息,扶我躺下来吧!”
“药吃了吗?”沐豫章问道。
“当然啦!苦的要命,害我灌了整杯苹果汁才冲淡呢!”如果不是那个御医盯着,她真想把苦死人的药方统统换掉。难道他们不知道,苦真的会要命的吗!
“我让他们多帮你准备些甜味的东西,药还是好好喝吧,那些御医也得跟上面交代。”沐豫章扶她躺好,还不忘为她盖好被子,整理头发。
“知道啦!做戏做全套嘛!”屋里也没人,居然演深情男演的那么投入。
“行了,乖乖睡觉。”说完他还不肯走,坐在床边轻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
“你当我是没断奶的小孩子!居然还哄我睡觉!”
沐豫章重重拍了一下,转身朝向外面坐,用后背对着她,“想对你温柔点也不行……闭上嘴安静的睡吧!”
“这样才正常嘛!”姚半夏点点头,这才闭上眼睛。
过了一阵子,听姚半夏的呼吸渐渐平缓,沐豫章这才转过头去看她的睡脸。受伤了也没什么长进,还是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怎么看都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时光静静流过,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世界也好像只有两个人,只是有些心意却隔着一道墙,无法传递到彼此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