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不是门,反而是墙壁缓缓移动,露出越来越大的缝隙。姚半夏正想着,是哪家儿的这么品味独特,却见墙壁背后人影一闪,蹿出个黑影。
待看清之后面前那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家伙是谁,姚半夏忽而有些感慨。
来的居然是不久前遇上的,那个质疑她的身份性别,无比毒舌,名叫忆儿的小鬼。
看到他出现,姚半夏真的很想高唱世上只有爸爸好,爸爸用心良苦太崇高……原来她老妈的旧情人,居然跟问天阁的人有关系,难怪她家老头这么些年一直教育谷中子弟,将问天阁当成一号敌人,还把他们家所有的毒药和武功都研究了个遍。
曾经,她还以为老头跟他们阁里的某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如今看来……虽然一样是感情纠葛,却跟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小鬼看了看墙上展开的画卷,又从上到下将姚半夏打量了一番,最后放弃似的拍了拍腿,似乎非常不甘心的说:“横看竖看你都跟娘亲没有半点相似,真不知爹爹怎么就认定你了。”
“娘亲?”姚半夏觉得如遭当头棒喝。与其听到这么无厘头的事情,还不如严刑逼供她更舒坦。“死小鬼,你在哪儿乱认亲戚呢!我家的娘亲这辈子只嫁过一个人,生过一个孩子,那就是我!”
她老妈生她的时候,因为四处被追杀,导致身体虚弱而难产,生了她都没来得及抱抱就断气。虽然不知道出生之前那些杂碎事儿,可是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她可是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娘亲生我的时候就过世了,哪来你这么个小鬼弟弟!”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比自己晚了两三年才出生吧。这家伙有没有逻辑和基本常识啊,总不会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吧。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荒唐事,姚半夏气呼呼的反驳,一点都不客气。她只热衷于平白无故得到美男师弟,可不想捡个现成的亲弟弟。
“我还不想你当我姐姐呢!要仪态没仪态,要个性也没个性,论才貌,连给左使提鞋都不配!”小鬼也不客气,没有大人管着,嘴巴更是一下一下的往外飞刀子。
“哼,那我也是个王妃!不像你,山野村民,来路不正的野猴子一只!”姚半夏气的脸红脖子粗。
“我是猴子,你就是只好吃懒做的猪!不就顶了个王妃的头衔嘛,那个安王肯定是被你逼婚强娶的!”小鬼瞪大了眼睛,凶狠的就像只龇牙的小狗。
“我们可是两情相悦,恩爱的整个弈城都知道!”姚半夏握紧了拳头,要不是不想以大欺小,她早就一拳头招呼过去了。“你们用他的安危给我下套,还好意思说!”
“爹爹也是担心你!那个安王蹚着朝堂上那滩浑水,多少人磨着刀准备杀他!如果不是看在娘亲的份上,谁理你死不死。”
“谁要你们好心啦!谁要你看在我——娘亲的份上啦!”姚半夏拉长了声音,狠狠强调她老妈的所有权。
小鬼不肯服输,正待继续说点什么,却忽听有人道,“忆儿,你怎么偷偷来这里!”
小鬼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的退到大家长的身后。
“我偶比较敬老,就跟上次一样称你为阁主吧。”人在屋檐下,姚半夏也值得按耐住厌恶的感觉,勉强调整了一下态度。
“上次见面就觉得你眼熟,之后私下派人调查了一番才最终确认。”问涣的态度可比小鬼好到十万八千里,换了以前不知道那些事,她应该不会有如此排斥的感觉。
“既然也见过了,我也不久留。赶紧放我出去吧。”姚半夏可不想跟这些几乎陌生的人玩千里寻亲,相认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感叹命运。
陌生人就是陌生人。
“不知姚天雄是如何讲述那段往事的,可是你的确是我的亲生女儿。”问涣无视了她的要求。
“我娘怀我的时候,被各方人马追杀,整日惊惧颠沛,就算我不是足月出生,你也不能如此断定吧!”姚半夏这下客气不起来了。被当做公主,那是历史遗留问题无可奈何,可是被说不是她家老头的女儿?她怎么都没办法认可。
就算眼下被当做是问涣的女儿有种种好处,可是有些立场就是应该坚守到底,否则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照顾养育她十几年的亲爹。
她不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但是至少也是个有常识,有感情的人。随便冒出个路人甲,就说是她亲爹,她也随随便便就认了,那么她既不是个人,也不是个东西。
“你娘大概是恨我将外人引入海岛……”
“闭上你的臭嘴!”姚半夏气的掀桌子,还将散落在地的桌布当是问涣踩了两脚。“你也说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了,现在又来装什么蒜!以前的事儿我可是都听人说了,想随便编故事忽悠我,没门儿!”
踩着桌布还是嫌不解气,她随手就把周围能拿到的瓷器往地上摔,然后气势汹汹的指着那两人的鼻子道,“我爹就只有一个!我打生下来就姓姚,这姓名用着甚好,从来没想过改掉。想我东瑶公主,西沐王妃,是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三教九流能随便攀上的高枝!识相的赶紧把我给放了,否则我家王爷、师兄、师弟,一人一拳头就拆了你们那个什么阁!”
她要出去,而且是越快越好。就连问天阁都知道沐豫章有危险,可见局势已经紧张到什么程度。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算蹲在他身边当坚果墙给他挡挡攻击,她也觉得安心。
“问天阁早晚也要传给你,若你想拆就拆了吧。为父至少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问涣看她疯子似的砸东西,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大概是想让她冷静一下,留下最后的话,就拉着小鬼走掉了。
姚半夏冲到在二人离开之后,飞速合拢的墙面前,锤着铁一样墙壁,“过了十多年才来认女儿,捡现成的,哪有这么便宜!既然没尽过责任,现在就别跑过来装好爸爸!那些叫我公主都不勉强我,你凭个毛啊!就是恶心又卑鄙的负心汉一个,也敢在我面前装长情!真要是这么深情款款,就不要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又跑来装我弟弟……”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姚半夏只管拿着所有最难听,最带刺的话大喊大叫,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他们所谓的阁主有多卑劣。
直到嗓子哑了,身子乏了,她才躺回到床上。望着床帐子,姚半夏视线有些模糊,干脆抬手盖着眼睛,嘀嘀咕咕,“爹啊,我这次可把你对情敌十几年来的憋屈都给骂回去了。”
就算是长期战,就算那人怎么对她好,她都打定主意了。爹只有一个,若与那人不幸有血缘关系,也敌不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