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口,姚半夏目送队伍走出老远,这才舍得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交代道,“紫衣,我想去天舞坊练练琴,待会儿你去府里拿了衣服,直接送过去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闪人了。
楼台水榭之中,微风习习,吹散了初秋的微暑,带来了些许凉意。坐在湖边看着偶然落下的叶子,在湖面上飘飘荡荡,别有一番萧索疏离之感,只觉得自己也仿佛如这无根无主的落叶一般。
古琴早已好好摆放在几上,姚半夏初初还拨弄了两下,之后似乎心情烦躁,便弃之不顾,趴在小轩的栏杆上看风景。
许是发现她脸上淡淡的愁绪,乐清也没勉强,只是贴心的点起悠悠清香,让人放松舒爽。
“满腹的心事,莫不是安王欺负你了?”送上一杯花茶,乐清问道。
“是想着今夜那无聊的宫宴,觉着烦心罢了。”姚半夏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我讨厌戴着面具,虚伪的人,即使当着面对你是好的,谁知道藏在面具后面那张脸又是什么样。”
“只要自己在心里将真心假意分辨清楚,何必管别人如何为人。”乐清抿了一口茶,轻轻抬起下巴,分外的优雅,侧脸的线条就像是精致的艺术品。
“其实我很笨的,没你说的那么精明。我也很懒,恨不得身边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这样就不必分辨的如此辛苦。”姚半夏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没什么精神的念叨。
“人生在世,若事事顺遂了然,岂不无聊。”对于此事,乐清比姚半夏看的简单许多。
“那倒也是,没什么起伏的话本,我也的确看不进去。”姚半夏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望去。刚刚是看水,如今是看天空。
“看你烦心的紧,不如与我小酌一杯吧!”乐清忽而提议。
“提议是好,只是我酒量挺浅的很,晚上还得去赴宴呢!”姚半夏看着蓝天绿树,碧色的湖泊,也忍不住有些酒性,不过想到晚上,不得不忍耐。
“我新得了些花果佳酿,即便是酒量浅也无妨。”乐清早有准备的笑笑,“天舞坊的姑娘多,除了待客,鲜少饮烈酒。”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姚半夏觉得花茶腻的紧,正想喝点小酒,或许反而更能解愁。
不过多久,丫鬟便已端上了一个精致的白瓷小酒坛,酒还没倒出来,就已经能隐隐闻到淡雅的酒香中带着微微的酸,生津开胃。喜爱美食的她怎么可能错过,待那晶莹剔透的淡黄色酒注入白玉杯中,她隔着桌子朝着乐清敬了一杯便豪爽的一饮而尽。
喝下之后,她还咂巴咂巴嘴回味了一会儿,果然没什么酒味,清香利口,嘴里还有淡淡的余香,喝起来反而很像是好喝的饮料。
“自家酿的,难登大雅之堂,寻常不会拿来待客,味道却还是不错。”乐清又给她倒满了酒。
“土特产啊!”姚半夏顿觉得更值得多喝几杯,就像个贪嘴的馋猫又喝了一杯。
看对面的人舒展了眉心,笑眯眯的又是一杯下肚,乐清淡笑,“酒能解忧,这一壶能让佳人开怀,倒也不枉酿酒人的一番心血。”
“看来还是有故事的土特产啊!”姚半夏顿时兴起,“喝了这几杯,倒还没问它叫什么呢!”
“它叫美人归。”乐清含笑解释,“以秋菊为引,灵泉之水浸泡,再收集四季鲜果鲜花,一季一酿,最后再合为一,待到第二年秋季才得启封。”
“这么复杂?”姚半夏似懂非懂,然后低下头,“那得多喝几杯!”
“酿酒之人是为了他心爱的女子,穷四季之时,得世间良品合为一坛,希望能在这样的秋日,与之聚首,如你我这般饮酒谈心。”乐清缓缓解释这酒的来历。
“可是……这酒似乎是陈酿啊!”姚半夏举起酒杯,“品其余味,少说也有十年了!看来那个痴情男子,并没等到与他沐浴秋日阳光,饮酒谈心的人。”
“世事无常,可是即便分离,也总有再度聚首的时刻。”乐清约莫有些感慨,自斟自饮了一杯。
“真是羡慕啊。”姚半夏撑着脸颊,斜斜看着乐清。
酒不醉人人自醉,听着这样的话,谁不会想入非非啊。她若能有这么一个痴情的男子等着,大概也就不会喜欢上那个麻烦人物,也不必整天发愁被炒鱿鱼了之后无处找下家。
乐清略带着些戏谑,“此种相思又无法相见的情绪,怎么看都跟你不太合。”
“偶尔想文艺一下都不行。”姚半夏扁扁嘴,一副破罐破摔的样,“不过也是,我这种人横看竖看都没有那种缠绵悱恻,哀婉动人的天分啊。那种伤心伤身的事情,还是留给有空做这种酒,爱伤春悲秋搞忧郁的文艺青年吧!”
乐清看她自我吐槽的样子,忍不住掩面轻笑。
“我准备了一件礼物,本在犹豫要不要送出,不过子玉既然心情欠佳,我就权当博你一笑吧。”
“礼物?我要我要!”姚半夏点头如捣蒜,还开心的放下杯子,朝他摊开两只手,“我这个人不挑的!来者不拒!”
乐清从袖中取出一个彩绣锦囊小心放在她掌心,“你近日常常练琴,我特地挑了这副玳瑁指甲,戴上它即便是练的久了些,手指也不会疼痛长茧。”
“哦——”姚半夏收回手,刚抬手拿起锦囊,却忽然发现自己手心若隐若现的花印。看来这酒不烈,却还是酒,好在痕迹并不深,不仔细辨认还看不清。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缩回了手,打开锦囊翻了两下,“真是实用的礼物,我就不推辞了!”
说罢,她将锦囊收起来,再抬手的时候却轻轻将酒杯推开了去。“美酒虽好,可不能贪杯,万一喝的晕乎乎的,进了宫出丑丢人就不好了。”
“适可而止。”乐清点头,让丫鬟将酒壶酒杯收起,换成两盏清茶。
二人继续闲话,“子玉今日从街上来,是否见到了三甲巡游?”
“嗯!三人都是青年才俊,一等新郎呢!”姚半夏想起刚才的景象,很笃定的下了断言。“今日之后,不知有多少少女要惹上相思病了!不过也亏得有他们,我才不必这么心急火燎的去练琴,今夜有他们表演就足以撑足全场了!”
“那为何还特地过来呢?”
“在王府呆着憋屈,所以找借口出来散散心!”姚半夏堂堂的说出原因。“最近看到安王总会莫名的烦躁呢!”
“是烦躁,还是无法坦诚?”乐清一语道破。
“你会看相啊,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姚半夏被一眼看穿,觉得有些紧张。
“虽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乐清居然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还似乎盯着姚半夏,仔细的看,“今日子玉乌云盖顶,似乎有些不顺,不过你福星高照,总能平安度过。只要遇事不盲目出头,自然能得保平安。”
“呵呵,好像星座运势……”某人偷偷咂舌。“不过我会参考一下的!”
乐清含笑点点头,端起杯子喝茶。姚半夏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不想动也得好好准备才是,否则只怕入宫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