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顾盼流光，轻移莲步，摇曳生芳。
此时此刻出现在沐豫章面前的宫装美人娥眉如柳，美目如杏，朱唇轻轻点缀于无瑕的脸上，温柔之中多了几许风情。云髻雾鬟，发丝间插着金钗步摇，举手投足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论是坐立行走，还是叩拜谈笑，都仪态端庄，举止合宜，丝毫不输给帝都中那些自幼生长于世家的名门闺秀。
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嬷嬷，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挂了一丝得意的笑，想来是也很满意姚半夏的学习成果。
小饮了一口她刚才奉上的茶水，刚想夸她两句，就见美人踩到了裙角，一个趔趄，身子歪了两下就往地上栽。
沐豫章和李嬷嬷都大惊失色，却见她快要倒地之时，藏在长袖中的手猛地一撑地面，借着反弹之力，又站了起来。可是身形刚动，脚下似乎被什么扯动，猛地向后退，眼看就要扑向后方的椅子，她却又靠着身体的柔软，腰一沉，身子打了两个旋，坐在了椅子上。
短时间内连番的变数，让人连吃惊都忘记，只是微微张大了嘴，看着端端坐在椅子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姚半夏。
差点就要出口的赞赏转了个弯，变成一句慰问。“李嬷嬷，辛苦了。”
“我也很辛苦的好吧！”旁边的人收到了演示结束的信号，长长地吐了口气，摊在桌子上道。“这三天，我没日没夜的练坐立行走，才有这样的成果呢！我学步的时候都没这么勤力！”
“姑娘虽天资好，又肯下功夫，但是时间终究有限，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李嬷嬷对于她的努力给予了肯定。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入城之后也勉强能应付的了。”最后那点小插曲并不能抹杀之前的表现，沐豫章也算是变相的给了合格的评价。
“太好了！解放啦！”姚半夏兴奋的拍手，忽然又像想到什么，深深的低下头，弓着身体忙乎。
“不可松懈……”沐豫章还没说完，姚半夏就从脚上扯下了绑腿的长布条，随手甩在桌上，四仰八叉的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我学有所成，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好的！”
“李嬷嬷，用餐的礼仪教了吗？”
“当然教了，不过就像绑腿控制步伐一样，我同样总结了三个速成重点！”姚半夏代替李嬷嬷回答。
“什么速成法？”
“饮宴之前吃个饱，宴会上面不动筷，最后就是动筷就像吃鸟食！”姚半夏洋洋得意。
“有道理，不吃就不用担心有违礼数！”沐豫章似乎也赞同。一路看着姚半夏这个吃货，他就总在担心她在宴会上对着皇宫的珍馐大吃特吃，没想到为了配合他演戏，她居然想出这个方法，实在很有建设性。
“不过我表现再好，人家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啦。”
“至少让他们无从挑剔。”
姚半夏努努嘴，不予置评，估摸着大概是帝都里有个不得了的情敌，他怕她因为娶了个山野村姑而难过，才如此上心的吧。当然，也不排除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只是这可能不太靠谱且非常无趣。
“李嬷嬷，您先去休息吧。今后的事就看夏夏自己，您无需再劳神费心。”沐豫章站起来，缓缓一拜，“这些日子您辛苦了，我让账房支了一笔赏钱送去，若还有需要，尽管开口。”
“王爷折杀老奴了！”李嬷嬷想跪下，却被沐豫章给扶住，“老奴本就有责任指导王府女眷的礼仪进退，做好乃分内之事。”
“李嬷嬷客气了。”
二人你推我让互相客套了几句，李嬷嬷便领命下去。也不知是不是沐豫章早有准备，她前脚才走，一群奴婢就鱼贯而入，满桌子好酒好菜。
灌了一杯酒，姚半夏摸摸下巴，“头一次发现你那么腻歪，一句谢谢都要换那么多种方式来说。我这个徒弟想叩谢一下恩师都插不上嘴。”
“算了吧，你这张嘴多说多错。”沐豫章不住动筷，夹起来的东西却不知不觉都落入姚半夏的碗里。
“我又不是要跟她说３Ｑ，思密达之类，就谢谢两个字而已，能有多错啊！”姚半夏吃的爽快，将沐豫章的照顾当做心安理得。
“你的嘴还是留着吃东西吧。”
沐豫章看着眼前于刚刚判若两人的姚半夏：沉重金银首饰都被拆下，带乱了发丝；刚刚绑脚的布条被充分利用，束起碍事的长袖；红唇早被油弄花，妆也有些化开。这丫头，边吃还能边说话，真不知道刚才的名门淑媛去了哪边。头一次发现她也是天生就有会做戏的女子，平常若花苞深藏林中并不起眼，若真的有心，便能瞬间如芙蓉绽放般华丽倾城。
“别看我行不。为了练习仪态，我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虽然抹了不少粉，但是还是不太能遮住我深邃了的眼眶。”吃着东西，姚半夏忽然冒出一句话。
沐豫章的心微微一动，发觉自己竟看着她，片刻入迷。略微局促的转开视线，望着和她相反方向的宫灯，胸口却难平悸动。
掩饰般的伸手想要倒杯酒，刚抬起酒壶，另一只手却也堪堪伸到，可惜姚半夏终究慢了片刻，扑了个空。恍然一瞥，白嫩的手心上，似乎显现出了异于掌纹的纹路。
“这是什么？”他似有所悟，抓住那只手一翻，掌心的全貌便出现在眼前。是错觉吗，可那纹路虽不明显，却隐隐是一朵花的形状。
“爹说这是药师谷的谷花，我们姚家人都有，说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用特殊的药水画上了，喝酒的时候会慢慢浮现出来。”姚半夏似乎是习以为常了，抽回手看了看，“我爹的好像是画在手臂上的，不过你别说出去啊，爹不太喜欢我把这个记号给别人看，应该是有什么家族秘密吧。”习惯性的，她又在陈述中加入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可是这花很奇特，花瓣如牡丹重叠，却又不似牡丹雍容，若说是莲花，形貌却也有区别……”沐豫章似乎对这朵花上了心，再次拉过她的手，仔细辨认那模糊不清的图案。
“不就是朵花吗，用得着这么稀奇吗！”姚半夏不满的抽回右手，重新拿起筷子。“我老爹的画画水平，就跟我的刺绣水平差不多，搞不好是对着图画的变形了，认不出也不奇怪。”
“说起花，我倒是想到一个故事，夏夏想听吗？”沐豫章给姚半夏倒了杯酒。
“嗯！”姚半夏猛点头，听故事，喝酒，吃东西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有趣的故事可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说是故事，其实也曾经真实发生过。”沐豫章缓缓道，“夏夏可曾听过东瑶国？”
“西沐的东边吗？没听说那里有国的啊。”姚半夏抓抓脑袋。
“传说大陆最为东边，距离蓬莱最近之处就是东瑶国的国境，他们信奉月神，并且供奉着月神留在人间的仙树。仙树上每隔百年，便会开花，结出能让人长生的果实。”沐豫章的声音轻缓而沉着，不疾不徐的讲述着，比起那些哑着嗓子，喜欢夸张的说书先生不同，让人很容易就听得进去。
“那树上长的不会是人参果吧？”姚半夏开始自行YY。
“东瑶的人都称它为仙树，因为它结出的果实晶莹剔透，如玉如冰，许多人则称其为冰琼。”沐豫章说的好像真的似的，可姚半夏多少有些不相信。
“说的跟真的似的，你见过啊？”
从古到今，长生都是所有人的愿望，可是就没一人儿成功过。印象中，唯一能长生不老的大概就只有吸血鬼了，可是看那些小说电视里，虽然寿命长的没边儿，日子却并不见得多好过。
沐豫章摇摇头，继续道，“可是大海茫茫，且东瑶国据说有神明守护，四周被雾气所包围，还有乱流和礁石阻隔，几乎无人能找到……”
“看吧！没人找到！我就说这不靠谱啦！”
“别急，虽然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是某一年却忽然出现了一张可以找到东瑶国海岛的海图，”沐豫章没跟姚半夏争辩，“这张海图面世之后，引起了江湖一番厮杀，甚至连朝廷的暗势力都介入其中。武林一些人更是结盟，共同出海去寻找。有个医者为了追求这人间至宝，随船出海，船队登陆，他们一行人目睹的是一片狼藉，血流成河的惨象。岛上居民安居多年，如今天降横祸，实在可怜。这个医者无意中救了一名女子，还对她悉心照顾，二人日久生情。害怕搜寻无果的人为了逼问神树缩在，对女子不利，他偷了船带着那女子私奔而去。”
“结果呢？那对男女私奔成功了吗？”姚半夏很想听故事的结果。
“嗯，成功了，他们回到内陆，隐姓埋名，还成婚生子，过的很幸福。”沐豫章点点头，“你不好奇那棵仙树有没有被找到吗？”
“找到了，大不了世界上就多个老而不死的怪物！反正跟我没关系，而且不是虚构的故事吗。”姚半夏还是比较关心爱情线，“你说找到就找到，没找到就没找到咯！”
“没心没肺。”沐豫章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声。
“这叫乐观！”姚半夏揉揉鼻子，“讲故事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比起这个没头没尾，不知所以然的故事，姚半夏更喜欢眼前的美食。她听过的故事，比这搞笑的有之，比这煽情的有之，比这狗血的更数不胜数，停船夜泊这一夜的故事，她并未上心，更未曾细想沐豫章突然讲述这则故事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