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那次遇见姑姑后,潋滟整天不安心,前朝宠妃现今竟成杂役老奴,而且潋滟居然让人打自己的亲姑姑,她捏起拳头,狠狠地朝墙上砸去。
庄朗看见潋滟这样的忧心,眼色也有几分焦急,便提出让辛儿陪着她到御花园逛逛。
晚秋的风夹着飘零的落叶,潋滟坐在亭中,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曾几何时,她是那么高贵,那么美丽,被所有人畏惧,现今,却成了众人欺侮撒气的对象。
一堆落叶,怎么也扫不完,才刚刚聚拢,又被路过的小太监给踢开了。沈天云连头也不抬,仍然静静的打扫,她已经习惯着一切,从云端跌入污泥的折磨。
潋滟看了许久,就离开了。路还是回去的那条,不过在转角,她选了那一条陌生衰落的路,这本是姑姑寝宫的方向。
抬头看去破败落寞的宫殿,连牌匾都残破不堪,才一年多的时间,一切就变得这般。
“不知娘娘来此处是为何?”身后响起平淡的声音,虽然多了几分沧桑,细细听来,还能听出姑姑当年娇柔婉转的声调。
潋滟忍着情绪,捡了快干净的位置,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沈天云看了眉头一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云妃娘娘,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潋滟看着面前苍老的女人,她脑海中还留着沈天云当初的容貌,都说一朝红颜老,可没想老去的这么快。她到底是因为沈家而老,还是单单为了庄瑜。
“琉国的情报倒快,可娘娘是否管的太多了。”沈天云抬起头,看到潋滟后,又是一愣,眼神中夹杂着惊讶,又有些悲哀。
“真是太像了,若是他早些看见你,或许就不会死了。”沈天云喃喃说道。
“他,你说的是庄瑜吗?”潋滟讽刺的笑着说:“若是早些遇见我,恐怕就不会这样容易的死了。”
“这是庄国的皇宫,贵妃还是谨记身份才行。”沈天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而后又归于平静。
“你还是恋着他的,是吗?即使那个男人杀了你哥哥。”潋滟一步步逼近沈天云,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在姑姑的眼中,还看到对那个人的留恋。
沈天云身子一震,不敢相信似的抬起头,“我没有。”她后退一步,神色慌张。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沈天云稳住情绪,疑惑的质问。
“我么,沈潋滟。”潋滟轻轻的说。
“沈潋滟?”沈天云的脸色有些惊异。
“看来连姑姑也记不得了。”潋滟的语气中带着自嘲,“我就是那个七岁就死了的沈家小女儿。”
“你是潋滟。”沈天云眼眶微红,哥哥的骨肉,她居然还有存在于世上的亲人。
任凭沈天云抚摸自己的脸,潋滟轻抱住沈天云,唤了声:“姑姑。”
“难怪这样像的,我怎么早没有想到。”沈天云激动不已,眼角泛出泪花。
嘘寒问暖许久,沈天云将潋滟引入主室,沏上一壶茶,又开始絮絮叨叨的问话。待潋滟将一切前因后果给吐出时,沈天云是又惊又气、“想不到哥哥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再怎样想建功立业也不能把你给折进去啊。”沈天云愤愤的说道。
“若是以前,我听了这话肯定高兴,可是爹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让姑姑去责骂。”潋滟眼睛通红,急忙低下头去。
“你是想报仇吗?”沈天云试探的问道。
“我此番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潋滟坚决的说,抹了抹眼睛,又抬起头来。
“可他死了。”沈天云的声音似是叹息,又夹杂无奈。
“那娘的仇,姑姑的仇,我又如何不报。”潋滟瞧着沈天云,昔日白皙的肌肤枯黄的如晒干的橘皮,修长的十指变得粗壮丑陋。
“我没有在意过,这些,没有人看了,也算不上什么。”沈天云淡淡的笑着说。一派宁静。
“那姑姑,你可愿跟我一起离开。”其实潋滟也是倦了,报仇这档子事,她实在是做不来,庄朗是她的枕边人,日日对她温柔呵护,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又怎么狠的下心去伤害他。
“好,好。”沈天云欢喜的笑道。
仿若拂去乌云,阳光重撒大地,潋滟心中的阴霾尽扫,接下来就是怎样才能离开的问题了,“姑姑,你先委屈一阵子,我来想想办法。”
沈天云点点头,说道:“不用在意我,这些年我也惯了,你想怎做就放手做罢。”
夜色似乎特别的凉,上了床后,庄朗就死死的搂住潋滟,吸取她身上的每寸温暖。带着甜甜的笑容,潋滟坠入梦乡,在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说:“潋滟,不要离开我。”
早早起了床,连门外的鸟都叫的那么欢畅,潋滟趴在窗沿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清新空气,眼角略过一片衣角,瞬间即逝。
“是谁?”潋滟身体紧绷,似乎随时都可以弹射攻击。
“得宠的贵妃娘娘,果真是你。”熟悉的声音自脑后传来,潋滟惊喜的回看,果真是布应缺。
“你怎么来了。”潋滟惊喜的问道。
“我可是找了你多时了。”布应缺苦苦的笑道,“被公子不知骂了多少次,这回好,终于完成任务了。”
“你是说小白也在庄国?”潋滟小心的问。
“恩,还有绝代风华,都在这里。”布应缺在房中左右打量着,“你这里倒是贵气的很,看了庄朗倒是花了几分心思的。”话中带着些许蔑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奇怪于他的态度,潋滟怪异的问道。
“你难道不知你是为何嫁来的吗?”
潋滟摇了摇头,她只知替了和亲的公主,倒不知和亲的意图。
“庄琉两国表面平静,实际暗中早就开火,庄国边界的居民常常被琉军杀死,开始还能掩过去,后来事情闹大了,琉皇便送来公主和亲,陪了这个罪。”布应缺掂了掂一个白底瓷瓶,又放了下来。
原来是为了这般,潋滟当天看到的屠杀倒是常常发生了,“那现在呢?”
布应缺摇了摇头,说:“没有丝毫的好转,琉国军队还是肆无忌惮的踏入庄国。”
琉皇是在逼她吗?作为琉国的和亲公主,她是代表琉国的赔礼,可现在琉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逾越,对她不是个好兆头,尽早离开才好。
“白日你是怎么混入宫中的?”潋滟突然想起,若是求的布应缺的帮助,大抵是好办的多。
“山人自有妙计,我的轻功要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布应缺自得的笑着,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可是你要是想让我带你出去,可就不用说了。”
潋滟还没说出口,话就被他堵住喉咙中,“为什么,咱两的关系还算不是不错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潋滟愤然道。
“现在你倒不会死,我看庄朗宠了宠的紧,不会将你如何的。”布应缺吃吃的笑着,弄的潋滟脸色有些不自然。
“好了,不逗你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布应缺正了正神色,一副神秘样。
“什么事?”潋滟好奇的问道。
“对了,今晚到南门旁候着,公子要来看你。”没有回潋滟的话,布应缺说完就溜走了。
“我不去。”只余下潋滟在空气中打着转的声音,忿忿的瞧着窗外,才瞥见走来的辛儿,潋滟忙端正样子,不叫她瞧出端倪,这个婢女要防,也是最该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