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只顾着闷头吃饭,沈夫人也独独略过流光,只与余下的人交谈,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流光扒拉了几口就说饱了,就要退下。沈天兴本来还想让流光和母亲说说话,回来这么久,她俩还却没说上一句话,又觉得不可太急。便点点头同意,附上说:“你待会到我书房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流光点头,就退下了,在院子中逛了逛,庄国气候严寒,故建筑密集,以恢弘华丽为基调。
庭中的花草树木也较少,只有一些怪石,一簇簇的蔷薇,忍冬,风毛菊,在萧瑟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流光穿的比较单薄,在外逛了一逛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便回房间了。
流光在房间看了看书,估摸着父亲该是用完早饭了,由于路线还不太熟悉,便是起身寻了个丫头,让她领着去书房。
那丫头大约十三四岁,小脸红扑扑的,流光看她的手有些皲裂,就将房中的暖手袋送给了她,反正这种东西是用不上的,倒不如送人的好,小丫头开始还不敢收。
后来流光说了句,“看来你也是嫌弃,我还是丢了好。”小丫头立马就接下了,像宝贝似的揣在怀中。
那手袋是惜金做的,也不是值钱玩意,流光只是嫌搁着浪费,又看小姑娘身体单薄才赠的,现在看她那么紧张,心中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天兴的书房到了,本来不是很远的,无奈小姑娘走路步子迈的太小,流光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好不郁闷。推开门,父亲正在练字,流光立在旁边,看他写完最后一个兴字。
雪白致密的浏邹纸上只写了‘家和万事兴’几个大字,字体浑厚有力,棱角十分分明,不同于流光的圆润柔和。
流光一看就知道父亲要谈母亲的事,便先开了口,“爹,现在孩儿也有事同你讲。”
“先听我说了再谈。”沈天兴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逃避了整整十一年,现在该是面对的时候。
“你和你娘,该找个时间好好的谈谈,毕竟你是她亲手骨肉,什么怨现在也该放下了。”沈天兴看着流光说。
“她不是我娘,我只有爹。”流光想也不想的说。
沈天兴一顿,末了笑了笑,这孩子和她母亲可真像,起先他与沈容讲时,沈容也是说:“她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就死了。”
娘俩脾气都是一样的倔,一旦认定什么事,就非要钻牛角尖,不到最后是不肯认错的。
“只要活着,就该笑着去面对一切,而不是一味的逃避,逃避什么也解决不了,只会把自己越绑越紧。”沈天兴意味深长的看着流光。
“他说他要成为威风的大将军,打跑所有敌人,那是他最后的笑脸,那是他最后的愿望,他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永远不能忘记,所以我才用他的名字,他的身份。”流光看着沈天兴缓缓地说。
“我并不是为了逃避母亲,而是为了训诫柔弱的自己,我不能替代他死,就代替他活下来。”
“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你是爹最骄傲的孩子,永远都是。”沈天兴原本想要再劝劝女儿的心思也没了。
气氛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流光想起自己的目的,便打破了这种感伤。
“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流光担心的看着沈天兴。
“你说罢,我听着。”沈天兴也恢复了。
他看着女儿,虽然她从小跟着自己身边,可是还是摸不透她的性子,有时仿佛天真无邪,让人担心,有时又是忧虑重重,心事满满。
“现在天下太平了,爹应该向皇上交付远征的兵权了吧。”流光小心的看着父亲。
“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沈天兴果然不悦。
“没有,只是我觉得爹兵权在手,会让皇上忌惮。”流光看着沈天兴,心想一定要劝服爹爹。
“这事会皇都前已有人同我说过,不是我不愿交了兵权,只是天下表面虽定,但仍然暗藏祸机。”
“卫国因为国内有乱才输,而琉国一直都对庄国虎视眈眈,这次他们这么简单就败了,也许又有什么阴谋,你别忘记了,我们可是打了三十几年。”
“即使是哂鼓一战,让他们兵力大损,但让他们对庄国俯首称臣还是没这么简单。”
沈天兴顿了顿,无奈的接着说:“若是把兵权给皇上,就怕收不回了,我答应过岳父,一定会真正的结束这场纷乱的。”
流光看着父亲那么坚定,就不好说什么,只是问:“爹,你要怎么结束战争呢。”
“天下之势,无非在于分和,分久必和,只有一统天下,攻破卫琉之国,才是最终的办法。”沈天兴坚定的说,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已有几处白了,脸上带着军人的严肃,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辉。
“可是,我们已经打了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有成功,百姓还要受多少苦才熬到头啊。”流光回来的路上,看见那么多百姓喝彩欢呼,对他们尊敬有加,知道打仗对百姓来说是很痛苦的事。
“本来这次,若不是吾皇召回,这仗再打下去,一定会大获全胜,卫琉两国犹如瓮中之鳖,可是,皇上对我成见太深了,即使我百般争取,还是被他强行召回。”沈天兴无奈的说。
流光一时惊讶,这事他毫不知情,本是以为回来是父亲的意愿,当时的确是作战的良机。
但是,军中俱已疲乏,父亲又是当众宣布战后即可回家,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大好机会溜走,却不知原来是皇上旨意。
“圣上为何要如此?”流光好奇的问。
“庄皇实在是公私不分,居然让私事影响国家命脉,实在是昏庸,这次即使是逆着他的意思,我也要抗争到底。”沈天兴突然十分激动,不符往日的稳重深沉。
流光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也没料到他会对皇上如此不满,于是就愣住了。
沈天兴看看流光,又慢慢的恢复过来,声音清冷的说:“流光,爹对不住你,不能给你快乐的生活,但是,爹还是希望你过会原来的日子,而不是自欺欺人。”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即使假装存在,骗的也是自己,你母亲如此,你亦是如此,我不知能不能够等到,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你拿下面具,好好生活的样子。
流光低着头不说话。
沈天兴叹了叹气,“话我也说到这里了,你和你母亲都是有错的,即使在死去的流光看到你们如此,也一定不会开心的。”
流光听到这番话,猛然一震,抬起头说:“我就是流光,活生生的站在爹的面前,为何爹说我死了,死去的是潋滟,爹难道不知道吗,这消息还是爹爹通知所有人的。”
沈天兴无奈的摇了摇头,挥手让流光退下了,他也有错,如果不是当年处理不当,怎么会弄成现在的样子。
流光慢慢的起身,在门口时停下说:“我知道父亲一直为我的事劳心,这些我心中有数,母亲何时原谅我,我便和她和好,无论她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记恨她的,可是,我沈流光,是生于沙场死于沙场的存在,我只有死在了战场上,才会死的安心,死得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