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国丧之后圣焰便娶了司徒家的女子作为皇后,并勒令后宫中人不得将此事外传,以免引起人心散乱,而焰国新皇后册封大典也是一切仪式从简,从此一桩婚事盖过了宫中的伤心事,成为街头巷尾新的美谈,梨落事情也就这样被掩埋在了天地之间,只是听说那出殡的时候用的是衣冠冢,真正的香魂被圣焰锁在焰国的冰窖里面,当然这只是传言之一,可不可信就不得而知了,这以后寒国多次上贡,表现的心悦诚服,仿佛那抢婚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寒国新王登基,段尘封一下子从寒国的大太子成为了寒国的王,向来恭谨行事,每次四国设宴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那些所谓的谣言也因为捕风捉影的关系渐渐地就消减了下去,自此相安无事。
我听完这一段,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但我心中明白圣焰的个性,他是那种一不做二不休的人,若是那本就不想梨落的事情被他人所传言,那么当年知晓这件事情的人恐怕早就没有了任何生还的机会,早在昨日姐姐跟我细说那里面的情节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肯定是有心之人买通了宫中的人,想要做一些扰乱后宫的事情,我轻轻的放下茶杯,在刚要触到茶几的那一刻,我看到那嬷嬷严重闪过一丝精光,仿佛计谋得逞的模样,我一下子便把那茶杯掼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四溅开来,溅了那婆子一身,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只是忘了她一眼,狠狠地斥责道:“大胆贱婢,竟敢胡言后宫之事,搅乱后宫安宁,你可知罪!”
她吃了一惊,抬起有些惊恐的眼神望着我,却还是故作镇定,闪烁其词的说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若是娘娘不信,大可问别的老宫人,一对口供便知真假!娘娘若是过河拆桥,那奴婢也无话可说!”我心下明白这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既然是他人安排过来的棋子,若是没有一点的手段,又怎么能真正做到这番状况上,我连忙缓住了口,笑着说道:“本宫不是不信嬷嬷的话,只是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他人搬弄是非,乱嚼舌根,嬷嬷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若是嬷嬷跟我说实话,本宫自是不会怪你,只要嬷嬷告诉我,你这背后可是有人指使?”
“娘娘此言差矣,老身左不过是个会讲故事的人罢了,算不得有利的棋子,娘娘也权当故事听听便罢了,又何必跟着较真?”我一听她这话,便明白她是打定主意都不肯说的人了,便跟着下了一剂猛药。
“嬷嬷真是个好口才的人,年轻的时候怕也是受人尊敬的,这故事本宫可以听听便罢了,可是有一个人却不可能,嬷嬷想一想会是谁呢?”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在地上磕起头来,直呼“娘娘饶命”,我想她终究是个明白利害的人,知道这事情谁都可以提就是在圣焰面前不可以提,她这么做往浅了说是自己爱嚼舌根子,往中了说那可是杀头之罪,断断开不得玩笑的事情,如今却不知被谁唆使了去,竟做得如此糊涂的事情。
“本宫看嬷嬷也是个明白人,其他的也就不说多了,本宫且问你,这事可与最上面的人有关?”她一时还想嘴硬,我只好继续下猛药,“若是嬷嬷真的对自己的性命无关痛痒,本宫也不再为难,嬷嬷就此下去吧,至于日后,嬷嬷自己看着办便罢了,今日之事权当本宫没提过,嬷嬷也没来过,只是出了这宫门,嬷嬷是否还能再讲故事就看嬷嬷自己的造化了。”我意有所指的朝门口的小太监怒了努嘴,我知道那必是他人安排着的眼线,如今正好借来一用,只见她细细一瞧,吓得脸色都白了,忙跪到我的身边,在我的脚边比划着什么,我看了许久才发现那是一个“马”字,笑着点了点头,这千头万绪最后终于还是有个人被理了出来,只是她为何会知道这事情却是我心下最疑惑的,也是最不解的,不过审了一天的人心下也累了,便让麝儿伺候着休息了,至于那老嬷嬷先讨了来安置在宁慈宫里,毕竟她还有一些用处。
我心下渐乏了,随便在床上歪了就睡着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圣焰谁在我的身边,他的眼下早就有了一圈黑影,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姿态,没有宽衣就躺在了我边上,睡的极沉极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这么放心的睡在我的身边,我摸了摸里侧枕头下的匕首,一时之间竟有些犹疑起来,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过去,我依旧是他带回来的平凡的女子,他是我在焰国皇宫的唯一依靠,但想起刚才所听闻的故事,这才懂得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在四个月之后,我腹中的孩子就会降生,到时候也算是了了一件心愿,至于后来如何我便是不能安排得了的了,只是终究是他自己的骨肉,怕是极其疼爱的,我也就安了这份心思,没再多想什么,或许他人认为我傻,手中有着如此分量的筹码,却还是会选择离开,但是有的时候我需要的笔我手中有的要沉重的多得多,物质的跟精神的永远无法实现对等,一直以来渴望的便是逍遥自在,纵情山水,若是可以孤家寡人过着一生也就罢了。
“你醒了,我刚刚看你睡着就像在你旁边略略躺躺,没想到这一躺竟然睡熟了。”我仔细地画着他的眉眼,到了嘴边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将我那手指含在口中,我有些微热想要抽出却被他顽皮的咬了一口,“你呀,近来可是越发懒了,连差个人过来问问我的近况都没有了,还要我眼巴巴的过来瞧你。”我听他话中透着的是小孩子的语气,不由得笑了一笑,点了点他的鼻尖就说到,“这宫里担心皇上的又不止我一个,也不差我这一个,你这又是何苦来哉?”长发垂下的时候有些落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有些难受的眯了眯眼,笑着将我抱在怀中,“你不想我,也不担心这腹中的孩子不想阿玛?”说着话的空儿他便将耳朵贴在了我的肚皮上面,细细的听着,我知道他必是听说了李太医的汇报,知道这孩子的胎动已经开始了,也因为这胎动,我这几日晚上总是莫名的抽筋,每次都要麝儿按上好半天才能缓过来,而那李太医又教了麝儿一套按摩的手法,如今麝儿只要一有空就去那里学,我心中清楚他们两个的事情也就不多加干涉,只是笑着默许,这麝儿早被我耽误了许久了,如今正好遇着个良人,也算是上天给的恩赐了,我不禁要感谢上天的良苦用心,让我本来有些歉疚的心情得到了一点平复。
我明显感到肚子动了一动,圣焰又惊又喜的看着我,笑着对腹中的孩子说,“乖,叫声阿玛来听听!”我有意捉弄他一般,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阿玛”,圣焰听了,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眼中有着调皮的宠溺。
我见时辰不早了便问他可还有事情去忙,他却朝我那书桌怒了努嘴,我一眼看去才发现他将那军机奏折都搬进了这里,心下一惊,刚想劝阻,他仿佛知道了我的心思一般,“我只在今天放纵自己一回,明日就将一切回复原状,我只是想找个时间可以好好的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要太过吃心,我这事是皇额娘准了的。”我这才放下心来本来想跟他说这好歹也是皇额娘的地方,他这么放肆恐怕会落人口实,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自是不再阻拦他了,他放开了我的身子,转身做到书桌的后面看起新上来的奏折,看得十分的认真,我又因为刚才睡了一会儿,便随手拿起一本书细细看着,看了之后才发现那是《庄子》,是前几日让麝儿特意去给我寻了来的,一直放在床头都忘记看了,如今正好拨个空看了,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滴漏的声音和翻阅书籍奏折的声音,一切都回归到原始的初静,显得那么的宁静而安详,我有一瞬间竟然贪恋这份感觉,希望他永远不要消失,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我便是极好的,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有些笑容,我不由得看的痴了,便多看了一会儿,直到他发现,抬头双目与我对上,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戏谑之意,不由得浅浅一笑,低下了头,红了脸颊,回想之后又不免有些不快,心下一直明白若是没有梨落的事情,或许我可以这样得过且过一辈子,纵然有再多的勾心斗角,我也可以保留自己的一番明净,但本该干净的地方却还是染上了尘埃,这样的时候选择变成了必然,一切都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只好顺其自然便罢了。
不久我便觉得眼睛有些乏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又睡下了,阖上双眸的时候我依旧看清了那个等下忙碌的身影,圣焰,若是我没有在那天听到那些话,该有多好,眼角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这一生终究还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