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无波了一个月之后,我已经不能下床了,每次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支撑着自己起来,勉强才能走上两步,寻常日子最多的事情便是歪在床上睡着,圣焰这几日也因为征战在外的关系,我跟他之间也就只有书信往来,前几个月还每日一封,如今已经间间断断,不见音信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回来,眼瞧着临产期*近,我竟然不住的心慌起来,每每腹中有所动静都担心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在这宁慈宫里面其他的做的不多,倒是常常跟着姐姐和皇额娘礼佛,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那檀香的味道,如今早讲那玫瑰香换了,整个屋子常常三折檀香的味道,李太医这几日早就住在了偏厅,随时预备着生产,麝儿也跟着他忙近忙出,我常常打趣他们两个有些夫唱妇随的味道,麝儿只是一味的羞红了脸,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这寻常的日子里,我只能这样开开玩笑,打发打发无聊,也就罢了,再无其他,姐姐这几日都睡在我房间的小床上,担心着我的安危,就像麝儿一样时时刻刻都预备在我的身边,我一瞬间竟觉得,我一人生产,倒是有多人守着生产,心下自然是十分温暖的。
“麝儿,你去跟皇额娘说,就说浅儿有一事相告。”麝儿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眼中有着惊异,但也听了我的话退下去传话了,我心中知道我这些话只能在这个时候对皇额娘说,一来没有圣焰在身边,二来我想这几日昱翔怕已经说得七七八八了,我如今只是需要一些附和之语罢了。
没多久,皇额娘就一身素衣出现在我的面前,自从前几个月焰国与寒国兵戎相见之时,皇额娘就常常以素衣示人,为那些死去的将士送去一丝安慰,如今两国交战了整整四个月还是没有任何的起色,一方面是天气的阻力,另一方面两国的实力不相上下,这几日各自的王又亲自出征,整个战场算是平分秋色,而其他两国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鹬蚌相争,没有多大的动作,依旧是做着自己的事情,若是国中有人想要支援战场,等着他们的只有“无条件处死”这么一个下场,那些本来蠢蠢欲动的人一见了这死命令自然就安分守己了。
“你让麝儿找我来,是有事要跟我说?”皇额娘轻声的问我,我了然的点了点头,她似乎早就有所预见一般,将那些多余的人都遣了下去,一时之间整个宫中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她平静地对我说,“哀家是过来人,早在圣杰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出了大概,你也不要恼我,我这几年都有派人调查,圣杰用了冷昱翔的化名在外经营焰国的生意我心中是十分了然的,这孩子一生就不适合官场,他宁可选择最低等的商人也不愿走上太子之位,他一生逍遥惯了,将这宫中都早已忘却了不少,这几年他频繁的出入宫中,又对你的事情格外的上心,我就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前几日他过来我宫里美其名曰是来瞧我,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眼中的心事,毕竟自己的亲生儿子自是知道的,你知道他求我什么?”她丢给了我一个问句,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这几日我都没怎么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只知道他因为旧伤未愈不能参加战事,只能在家中静养,做些粮草供给之事,虽不算大事,但也是十分注重细节和察言观色的,据说军中上下因为有了坚实的粮草后备,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也算是大功一件。
“哀家这个儿子从来没求过哀家什么,可是那一日他却求哀家让哀家替他要了你!”皇额娘言语中有些激动,我知道她刚听问这件事情的时候怕是十分震惊,这才会用这么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我,“哀家起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我就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但是这样的认真让我无比的担心,从小圣杰就没有抢过圣焰的东西,一直都是那么平淡的让给他,我知道那些都是他不愿也都是他不要的,也就没有多做强求,毕竟这孩子骨子里像我,素喜平淡,不爱纷争,既然是随了我的性子的,我自小也不强求什么,毕竟这两个皇子虽说一亲一庶,但都是我抚养长大的,谁适合掌管焰国的天下我也懂得,可是那一日他跟我要你,我一时之间只能用惊讶来平复自己所有的心情,好像他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我这事才真正明白圣杰当日的用意,他给我匕首但却不会让我有任何的动作,因为他懂我,正因为懂我他不会让我为了别人伤害到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一切都承担下来,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全我这个人,让我安安全全,无牵无挂的离开。
“后来哀家找人调查你,这才知道你是倩蓉的孩子,我这才将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不做声是因为你如今怀了圣焰的孩子,但就凭你这待罪之身,日后哀家也是万万留不得你的,如今哀家只向你要一句话,若是让你舍弃这孩子,离开皇宫,你可愿意?”我知道这已经是皇额娘做的最大的让步,我是待罪之身的事情怕也是昱翔放出来的风声,毕竟早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真要往焰国之中去调查卷宗,也需要半年的时间,而皇额娘短短几日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若不是有心之人特意指引,怕是没那么顺利的。我见皇额娘认真的看着我,知道这必定是昱翔的意思,我心中自然是愿意的,何况我自己当日的想法也早已将孩子置之度外,毕竟这里面自然会有很多的人来疼爱他,我不必担心太多,如今皇额娘已经将我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我也就不再费那些无谓的唇舌,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小声的说道,“浅儿心中自是愿意,只是这孩子浅儿希望可以交给静妃姐姐抚养长大,一方面我答应了她让她做孩子的干娘,另一方面她日后也好有个依靠,皇额娘若是答应了我这桩事情,浅儿不胜感激!”我有些吃力的从床上起来,想要行一个礼,却被皇额娘阻拦了下来,她直摇头的跟我说道,“这辈子不惜福的女子你是哀家碰上的第二个了,要说焰儿这孩子,心中也是十分苦的,你们又如此这般,到最后都只是一场空而已。”
我自是明白她说的是谁,只是有些东西,心一旦死掉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皇额娘大概是看到了我眼中的心灰意冷,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那就这么定了”便离开了我的屋子,我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原来这一辈子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回了原点,不由得想到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句话,一下子竟觉得它是十分形象的一句话。
皇额娘这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再来我的宫里,李太医只是尽心尽力的服侍着我,只是这一天晚上他悄悄的走进我的身边,将一丸药放在我的手里,附耳小声的对我说,“娘娘切记生产完后将这丸药服下,到时王爷会见机行事!”我了解的点了点头,知道这必定是皇太后默许了的计策,便紧紧攥了那颗药丸,心下十分感激,毕竟终究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我让麝儿取了笔墨纸砚在我身前铺好,在一张纸上书了“浚”字,我早就想过孩子的名字里要带一个“浚”字,取其疏通长流之意,另一张纸只书了一句话“锦水汤汤,与君长绝”,我将这两福字装在预先准备好的信封里,上面书了“圣焰亲启”四个大字,便将那书信交到麝儿手中,“这封信等到小阿哥落了地,你就将它交到皇上的手里,务必要亲自交付给他!”麝儿理解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李太医不会将这些事情瞒她,心下也明白麝儿早就知道我心中的意思,我说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忤逆的,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几年有你陪着我,我也知足了,等我的事情完了之后你就找李太医远走高飞吧,昱翔既然承担了这件事情,必定有办法让你们脱身的,到时候不要再顾及其他,以后还是能够再见的。”
“可是娘娘却再也见不到小阿哥了!”麝儿一说到这里眼泪就下来,语气也哽咽了不少,我一时被她说中了痛楚也流下泪来,一发不可收拾,原先我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这是这孩子我是真的放不下,毕竟是我身上的骨肉,这十个月的感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丢下的,他在我的腹中成长,慢慢的能跟我轻轻的交流,偶尔闹些小脾气还会提提我的肚皮提示他的存在,这样可爱可人可怜的小东西我竟然不能陪伴在他左右,不能看着他长大成人,只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有时候我怀疑过这是不是我做出的另一个错误的决定,但却不能确定,若是没有他或许我早就成为了一抹尘埃,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如今我却要离他而去,这样的分别怎能不伤感,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一般,上官家的儿女留不住自己的骨肉,必然有一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十日后毓秀宫荣华上官浅儿诞下一名皇子,取名为东方浚,成为焰国的大皇子,其母妃上官浅儿因为产后体虚离世,东方圣焰昭告天下将上官浅儿以贵妃之礼下葬,焰国国内百日国丧,人人披麻戴孝,不得宴请宾客、喧哗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