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很快就到了,转眼间已经是初八,早在前几日宫里就已经十分的热闹,张灯结彩的预告着喜事的将近,那新嫁娘也按了礼制先进宫来参见了皇上和皇太后,我也依照惯例敲了敲这新娘子,穿着一身的红色,衣服上绣的是牡丹,大概是想表达国色天香之意,整体上是个肤色白净的人,但那一双眼睛里却装着满满的算计,有心之人一看便会知道,跟人对话的时候虽然是张弛有度,但那漂移不定的感觉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鹰兀之气,就如她的姐姐一般,看来马尔泰家的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简单的池中之物。
“刚刚看你一直盯着谭欣发呆,怎么了?”圣焰走到了我身边,“皇额娘叫你那么多声都没反应,累了?”我这才抬头惊醒了过来,皇额娘有些笑意的看了我一眼,“焰儿,浅儿如今可真是有点孕妇的模样了,哀家当初怀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常常神游天外,醒过来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因为正如皇额娘所说的,对于我刚刚想的事情早已一片空白,再无其他了。
“皇额娘,姐姐如今是越发的显怀了,可要让太医好好的调理调理。”坐在一旁的馨语在这时却接了皇额娘的话,“臣妾看姐姐今日起色好了很多,一直在忙臣妾妹妹的婚事也来不及去看姐姐,希望姐姐不要见怪。”我明知她这是想告诉我她已经开始独当一面、独揽大权,任谁都听的出来她想当后宫主子的意思,我只是笑着抬起了头,圣焰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我自是明白他也是懂得,看来这馨语可是用错了计了。
“浅儿素日里也不是歌爱热闹的人,何况如今跟嫣然姐姐一起参禅问道,怕是妹妹来了也是要错过的,到时候可是浅儿怠慢了的。”我明显见到她眼中的一丝恨意,不过我也只是一笑置之,倒是一旁的圣焰有了别的心思,“你无缘无故提她做什么,又是大喜的日子。”
“也难怪浅儿记得,自是最好的,哀家有空也爱去她那里坐坐,如今她心性淡了不少,在佛经上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到能跟我对上几个回合了。”太后让一旁的嬷嬷取了房中的经文过来查看,“这些都是我让别人去她宫里拿过来的,这几日天冷,哀家的手也不是很抬得起来,如今嫣然替了,倒是圆满了不少。”
“崔全,明日抽个空去宁心宫打点一下,看看宁妃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见他这么说了,浅浅的笑了开来,他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道,“现在你满意了没?”我只是娇嗔的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的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浅儿,刚刚哀家想问你见了谭欣觉得怎样?”皇额娘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只是不点破,话题又回到了原先的路上,我这才正视了谭欣一眼,她只是装作羞怯的坐在她姐姐的边上,手有些不安的扭着手帕,我知道这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不管我最后说了些什么最后的婚姻已经成了定局,不会有任何变动,因此也只是奉承地说了几句,“谭欣姑娘长的娇俏玲珑,臣妾刚才听她说话之间又比较俏皮活泼,是亦静亦动的女子,王爷自是有福气的。”皇额娘停了这些话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过了许久都没有出声,一旁的嬷嬷知道皇额娘是太累了、睡着了,便行了礼恭送了我们,我见这一团子的热闹终于到了尾声,心中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圣焰替我紧了紧披在外面的斗篷,扶着我上了软轿,这几日我走路是越发的吃力了,每次出门都要小李子备好了软轿,虽说心里不想有这些所谓的特权,但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也就顺了他们的意思了。
一个星期之后便是初八了,我换上了那身麝儿特意准备好的衣服,这几日因为身子的缘故又让制衣坊去改了改,如今刚刚合身,看着镜子中那个日渐丰腴的女子,已经脱离了前一个月的病态和苍白,变得有生机活力多了,如今麝儿也不再限制我这个限制我那个了,因为李太医说这个阶段是孕妇身子最刁钻的阶段,想吃什么就让我吃,做什么都要顺着我的意思,以免情绪太过波动影响了我的身体,早上的时候麝儿帮我打扮了一番便让我坐着软轿,第一次除了宫门,突然发现连门外的空气都是与众不同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说有些凉意,但被关在宫中多年,早已习惯了那里面的脂粉之气,一下子好像闻到了人间的味道,我伸了伸懒腰,掀起轿帘我看到了大冬天里面的芸芸众生,他们有冒着寒风卖糕点的,有顶着风雪沏热茶的,一切都已温暖为主,角落里甚至还有猜谜的,我看着那红红绿绿的猜谜纸,想起那日跟绿意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簪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得来的,我抚了抚脖颈上的玉,不知这玉的主人还在不在,而我的护身符是不是还依旧健全、完美的一如当初娘亲给我的那般,我的眼神黯了黯,那日的风流打扮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不久便到了彧王府,我在麝儿的搀扶下下了轿子,我是第一次来昱翔的府邸,比起上次他带我去过的私家宅院,这王府里面的确充满了贵族的气息,如今又添了无限的喜气,自是处处都张灯结彩,十分热闹,那王府中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一下轿就有人来搀着我往里间走,还特意替我安排了一个暖房,我也就随了主人的意思,端正的坐在里面,看着那些脸上充满笑意的脸,我不断地寻找我熟悉的人的身影,却怎么也寻不着。
不多时我便看到圣焰的轿撵到了,所有人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前往大门口那里迎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等我走到了门口他们已经稀稀落落地起身了,圣焰见我大腹便便的还要行礼,连忙上前搀了我的身子,“朕早说过了,以后行礼这些事就此免了吧!”他将我扶进那暖阁之中,“好好歇着吧,本不打算让你来的,但终究是件喜事,怕是不能免了俗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时才真正看见了昱翔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蟒袍,头上也是红色的结顶,脚上蹬着一双金色镶边的皂靴,是王爷成亲时规定的装束,他进退得宜,礼让有加,应对那些宾客的时候常常能让他们开怀大笑。
“看什么看这么认真?”圣焰将我遗落在颊边的发丝勾回耳后,我猛的一个惊醒,知道他顺着我的眼神必是看到了的,便也实话实说,“今日看王爷面若冠玉,看着实在是个俊哥儿!”圣焰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笑着看了看我,忽听得前头有人传膳,怕是宴席已经开始了,圣焰让麝儿扶着我慢慢的往宴席那边走去,我想寻个靠边一点的位子坐下来,却被圣焰拉了过去,“今天你就坐我身边,我看着你放心点。”我想要告诉他这于礼制不合,他却没有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只是将我按在了他的身边,“今日彧王爷大婚,众位与朕一同举杯,恭贺新禧!”底下的人听得他这么一说都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我端起前面的被子刚想饮却被圣焰拦了下来,“麝儿,你去暖些甜羹过来,这酒不要让娘娘喝!”
麝儿遵命褪下去了,我也听话的将酒杯放在一旁,再也不碰,只是拣些眼前爱吃的吃了几口,猛的闻到一阵桂花香的味道,一时眼馋便转了身,我看见谭欣一身骑马装的打扮走了出来,外面之罩了一件大红色地斗篷,而那桂花的清香,便是从她身后那个侍者端着的酒水里面飘出来的。
“马尔泰谭欣敬皇上、贵妃娘娘一杯,今日花好月圆之夜,又适逢新婚燕尔之时,谭欣先干为敬!”我见昱翔只是站在一边,手中执着的却是与谭欣不同花色的酒杯,想来真是有些失笑,我禁不住嘴馋就接过了那桂花酒,圣焰立刻夺了下来,“刚说过的就忘了?”
我只是再次拿起那酒杯,“为应应景,饮一杯也是应该的,何况坐了那么久身子也有些寒了,喝点暖暖身也是好的,何况这桂花酒又不伤身的。”我仰首饮尽了杯中的酒,将空杯示众,“浅儿在这里预祝王爷王妃今日之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我看见昱翔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痛楚,但他依旧是个聪明的人,不多时便将那心中的情绪隐藏了起来,他接过了身边侍者的酒杯,自顾自的斟满,“臣敬娘娘一杯!”举杯一饮而尽,同样也是空杯示众,周遭响起一片叫好之声,圣焰拉着我坐了下来,带着威胁在我耳边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眼波流转地看了他一眼,轻抚了腹部,“宝宝说想给舅舅敬个酒,臣妾替他喝了罢了。”这话引来在场的人一阵失笑,圣焰轻点了我的鼻尖,笑着说道,“有你这么贪杯的额娘,以后怕是个小酒鬼哦!”
“皇上和娘娘真是鹣鲽情深,让谭欣好生羡慕!”谭欣终于开口说了话,并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谭欣敬各位一杯!”她一身骑马装,喝酒的样子十分的豪爽,倒有几分草原儿女的英气,满座的宾客又同饮一杯,圣焰只是开怀大笑,我有些羞赧的靠近他的怀里,听那胸腔的震动之声,我却只是将脸埋得越深,这动作看在他人的眼里十分的甜蜜幸福,殊不知怀里的人望着那穿了一身新郎服的男子,心在无言的滴着血……